莫青岑的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成功了。
齐百合再三叮嘱所有人,不要让莫青岑知道,是她回来了。
齐百合移植在等莫青岑来找她,可是当她真正有机会走到莫青岑面前时她退缩了。
她的江江变成了很棒的大人。
她的江江现在叫莫青岑,是一个艺术家,人们会尊称他为莫老师。
而她自己,作为一个抛弃自己孩子的母亲,不能成为他闪着光的人生的污点。
爱是连付出时都会因为担心对方感到有负担,而变得小心翼翼。
在这一点上,莫青岑真是遗传了齐百合。
齐百合不愿意成为莫青岑的负担。
莫青岑不愿意成为徐文钰的负担。
母子二人在面对爱时都是懦弱又敏感。
齐百合对莫青岑那种想要宣之于口却又深埋心底的母爱,只能交给时间,给他们彼此一个答复。
莫青岑感到自己仿佛睡了很久,睁开眼时看到齐百合站在他身边。
莫青岑将头转向另一边寻找徐文钰。
直到看到徐文钰站在病房阳台上的身影后才又安心的闭着眼睛休息。
医生走进来,嘱咐病人手术后要保证休息,注意营养。
徐文钰轻轻走到莫青岑身边说道:
“青岑,我明天要开庭,不能来看你,我会提前准备好三餐,你要按时吃饭。”
莫青岑闭着眼睛,徐文钰知道他听到了。于是,
她向合惠子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病房。
合惠子坐在莫青岑的病床边,仔细观察着莫青岑脸部的线条,根根分明的睫毛,回忆起自己高中时第一次遇见莫青岑的情景。
“莫老师,谢谢你,谢谢你继续留在人间。”合惠子看着莫青岑喃喃自语。
离开医院,徐文钰拨通唐书言的电话。
“唐书言,我有事想要问你,你先好好工作,我等你回来。”
“好。”
唐书言用来掩饰伤感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眼睛明明是笑眯眯的,可是为什么是失落的光。他知道,徐文钰要问他的关于齐百合的事情。
虽然徐文钰想知道的那个答案已经在他脑海重复了一万遍,今天的对话,唐书言也预想过一万遍,但是他的心跳,还是漏掉了一拍。
徐文钰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唐书言也没有。
通着话,两个却一言不发。
“王天和青岑的骨髓配型成功了,手术很成功。”徐文钰率先开口。
电话那头,唐书言愣了一下。
他知道,徐文钰是在告诉他:
别担心她,还有希望他不要她生气了。
唐书言开口说道:
“徐文钰,我们开交流会的地方离塞纳河不远。”
“是吗?我还没有见过冬天的塞纳河畔呢。”徐文钰的语气轻轻的,仿佛就站着唐书言身边回答他一般。
唐书言望着塞纳河左岸说道:
“依旧很美。刚才有一位很优雅的奶奶从我身边走过,在对我微笑。”
“那你回注目礼了吗?”徐文钰问道。
“没有。”
“啊?你这样做,那位女士会不会觉得你很不绅士?”
“会吧,但我为什么要对所有人绅士?。”
.......
唐书言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和徐文钰讲述着眼前看到的风景,经过的路人,以及河面的波光粼粼。
就这样,直到唐书言那边有人通知他要上台演讲时,他们才挂掉电话。
通话内容没有一点含金量,就像是唠家常一般。
这在时间是以秒为单位计算价值的精英世界里本是一件极度浪费时间又无聊的事情。
但是徐文钰,珍惜着在她身边这样的唐书言。
就像唐书言总是不经意提出的无聊问题一样,这样不计较任何价值的分享,是属于他们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在这样的唐书言身边,徐文钰不用担心自己帮不上他的忙,而不敢询问他因何事而烦恼。
林晓苒离婚期间曾经和徐文钰讲过一件她和陆业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
陆业每次回家吃晚饭,都会满面愁云,林晓苒问陆业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
陆业放下碗筷,不耐烦的回复道:
“你烦不烦,你什么都帮不了我,为什么要一直问我遇到了什么事?你知道了又如何?帮的了我吗?”
陆业这么说完,林晓苒心里委屈极了,但还是马上向陆业道歉。
因为她认为陆业说的很对。
身为家庭主妇的她,除了照顾陆业及他家人的生活起居,确实什么都不能帮陆业。
林晓苒说,那一刻她才明白,夫妻之间日子过久了,如果没有了感情,是要对对方有价值,才能继续维持婚姻。
而林晓苒在陆业眼中,仅剩的价值已经无异于一个对他,对他们的儿子、父母而言还算不错的保姆。
‘既然你帮不了我什么,那我就什么都没必要告诉你。’这种思想存在于婚姻中,并让对方感受到时,相当于是在宣布:
你配不上我了,你被我抛弃了。
林晓苒告诉徐文钰,她从婚姻中得到的最痛的领悟就是:
她必须于别人是有价值的,而丈夫也是别人。
同时,林晓苒还告诉徐文钰:
徐文钰第一次带唐书言与她见面时,她看到唐书言和徐文钰的相处状态时,她回家哭了一晚上。
因为陆业从来不会在吃饭时和她讨论,
这道菜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做出这道菜的厨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旁边桌的小女孩几岁了?
我吃掉这块肉会不会变胖?
之类的问题。
那一刻,林晓苒意识到,自己无论说什么陆业都会觉得她上不了台面,所以她闭嘴是在外面给陆业最好的面子。
而,在唐书言和徐文钰这里,他们从不需要在和对方的交流中透露彼此的谈吐优雅、见识广泛、能力出众。
徐文钰和唐书言是可以不需要彰显彼此的价值就可以坦然面对的人。
见过唐书言和徐文钰在一起的样子的人会发现,即使唐书言的话再无聊,徐文钰都会给他回应。
每当徐文钰回应着他的幼稚、无礼、无聊时,唐书言的心情都会像小朋友掉进了用糖果做的屋子那样。
欢喜。
唐书言永远记得,唐家洗牌时,他被唐元推出去参与内斗后,他自己都无法直视的自己肮脏龌龊不堪的一面,被徐文钰看见后,这个女人依旧大胆走向他,对他说道:
“没关系的,我保护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