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瑨瑜厢房前的连翘生得极好,花儿都如期开了,给这夜晚的寺庙添了许些生机。
时辰近子时,邺瑨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只能披上斗篷到走廊上坐一坐,这边地理位置不错,连翘花就这处生得最好看,别的地方都比不得。
只是呢,这花虽生的好看,却没有碰上珍惜它的人,邺瑨瑜正一朵一朵薅下来扯着泄气。
“小施主,这连翘哪里惹了你生气?你要这般待它?”
耳边突然传来一句话,声音满满的少年气息,邺瑨瑜回头看去。
一穿僧袍的少年就站在她后面,与祁怀昭相似的年纪,面容清俊,颜值不低,但邺瑨瑜私心就是觉得祁怀昭更好看些。
“小施主?”
小和尚喊了第二声,邺瑨瑜才反应过来,站起来双手合十弯腰。
“小师父安。”
小和尚柔声问道,很温和的声音:“小施主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在外面吹风?”
邺瑨瑜直勾勾地看着这小和尚,一言不发,还红了眼眶。
月光照下,小和尚站在旁边看她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小施主,怎么了这是?你这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没事,摒尘小师父,你怎么来了?”
邺瑨瑜喊着小和尚的法号。
这小和尚是爹爹娘亲从战场回京城时在郊外的破庙里捡的,当时她还在襁褓中,听娘亲说是因为她当时久哭不止,哄不住,又是在郊外找不到住宿的地方,无奈之下只能在破庙待上一夜。
第二天启程时就发现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被遗弃在门外,娘亲最怕这些,忙派人医治,带回府后细心照顾着,有一次娘亲带着他去祈福被静和师父看见了,非要给人算命,算了又说和他有师徒缘分,硬是把人带去当和尚了。
这京城里的人与他都是自幼相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只愿意亲近自己。
“师父让我来看看这边厢房。”
看什么小和尚并没有说,邺瑨瑜这时候也不想计较这些。
“我明儿就要离开京城了,此去不知何时能归,不知道这京城的人可会忘了我?”
摒尘抿了抿薄唇,轻启:“我这个人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你,此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小施主也不要过于伤心,如若是真心喜欢你的便会永远记得你,在这等着你,若是会忘了你的,这种人小施主又何须难过。”
“说的也是,只是我不舍得大家,舍不得这京城的一切。”
邺瑨瑜坐下,抱着旁边旳柱子。
摒尘到旁边坐下看着她,从怀里掏出枚琼琚。
邺瑨瑜转过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
“这是我被遗弃前的东西”
摒尘温柔的笑着,似乎在回忆什么。
“被遗弃前的东西?你记得以前的事情?”
邺瑨瑜觉得很奇怪,摒尘被拾到的时候才三岁多一点,怎么还记得以前的事情?
摒尘看着她,笑着解释道:“自然是不记得了,师父带我到庙里帮我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的,里面还有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的生辰和简单的来历,再有就是这枚玉佩了。”
“来历?什么来历?”
这些邺瑨瑜从来没听他讲过。
“上面说请邺将军照顾我一段时间,谁知道邺将军照顾了我一年还没有人来接,邺老夫人不愿意让我再待下去,无奈之下师父带我上了护国寺。”
摒尘慢悠悠地讲出原本的事情经过,她听了却很是生气。
“我就说怎么我爹娘会无故让个小孩子剃度出家,原是那个老妖婆在作怪,我日夜烧香巴不得这老妖婆早些作古。”
“小施主,佛祖以慈悲为怀。”
摒尘说完念了句佛号,她看着就觉得生气。
“什么慈悲不慈悲的?再怎么慈悲也不能对所有人慈悲呀,像老妖婆那种人迟早会被你所说的佛祖收走。”
“小施主……”
“别再小施主小施主了,你我好歹做过一年兄妹,何必如此生疏?”
邺瑨瑜看着摒尘这样,觉得很奇怪。
“小施主,贫僧乃是出家人。”
摒尘敛着眸子,张口闭口贫僧小施主,满满的生疏。
邺瑨瑜气得站了起来,怒道:“什么贫僧不贫僧的,你刚才还你啊我的,现在又是改了口,你我相识多年,如今我都要走了,你还这般疏离我的样子,即使今晚你做我一个晚上哥哥又何妨?”
“贫僧……”
摒尘张口喃喃,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是我在京城的最后一个晚上,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现在你当真要如此气我?”
“小施主……”
她气得转身就走,却被拉住了袖子,后面还传来一声叹息。
“小金鱼别走……”
邺瑨瑜好似阴谋得逞似的,回头满意地笑起来。
“这便对了,我是邺瑨瑜,你们的小金鱼,哪里是什么施主?”
“小金鱼,你要走了,我就是个小和尚,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以送给你留以纪念,这枚玉佩你拿着,就当是哥哥送给你的离别礼。”
摒尘将玉佩放入她手里,她接过,话都都说到这份了,邺瑨瑜哪里还能拒绝?
“那我收下了,这还是哥哥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呢。”
“日后若有机会,我天天送。”
摒尘听这话连忙表心,生怕她心里有怨,又生气不理人。
“你这样说来日我可不会放过你哈。”
邺瑨瑜看摒尘这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放松下来。
两人这般回忆起曾经做过的趣事,直到邺瑨瑜的身体闹了小脾气。
“啊啾!”
摒尘紧张的看着她,她随意说着:“怎么这样看着我?”
摒尘轻笑,时间不早了,邺瑨瑜冷得有些发抖,他犹豫两下,开口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了,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去俐城吉永村寻你,到时候你可不能嫌弃我。”
“怎么会?你可是我京城一霸邺瑨瑜的哥哥,日后若是有事尽管写信给我,我来解决。”
这话一说完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那我走了,我明日一早起来送你。”
“好。”
邺瑨瑜乖巧的微笑,全部都应下。
“早些休息,外头冷,你快些回屋。”
“好,你也是。”
摒尘不舍离去,邺瑨瑜目送他走远,转身回房。
这边摒尘走在回去的路上,回想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
两个时辰前邺大将军和他师父净辞主持在禅房讲诉离开京城的事情,他在禅房里头听了正着,里面说讲了一个多时辰邺将军才离去,而他师父却在里面坐了许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发现。
两人刚走,他急急忙忙就跑到厢房边,想进去问问情况,又怕唐突了她,如此徘徊许久,所有人都睡了,他才敢站在门口往里头看一眼,谁知没多久小施主就出来了,他满心欢喜忙把身上的风尘掸去,一副偶遇的样子。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却一而再为她犯了戒,不知道这和尚还能当多久,这安稳的日子还能过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