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芸躺在江幸容身侧,她听见了很轻的一声叹息,仿佛快将散的云雾,接着身侧的人从后揽住她的腰,楚小芸眼睫一颤,身后的人却只是替她捂好被子,她没有睁眼,江幸容有些懒散的声音响起:“睡相真差,不老实。”
楚小芸猛的转过头,只见江幸容闭着眼,长发散着,锁骨线条隐在衣襟里带着不言而说的温欲,两人几乎紧紧相贴,江幸容微热的体温包裹着怀里人,他慢慢睁开眼,眼神带着涣散的迷茫,“嗯”了一声道:“醒了?”
楚小芸注视着那一双墨色的眼睛,低下头微张嘴应道:“嗯。”
楚小芸坐在铜镜前,红妆已退脸色也恢复往日素淡,她持镜梳妆一阵寒风钻进衣襟里引得她打了一个喷嚏,江幸容回头一瞧,伸手将半开的木窗关闭。
他轻声道:“小芸,走吧。”
庭院杏花深深,隔风寄以深情人。
早膳,正厅。
丫鬟上好了菜,柳虞凤左右瞧了瞧他们二人,眉眼欣慰笑道:“小容,你现在是芸儿的夫君,可不能再像个混小子一样了,那酒楼就暂且不去了,你呀,多陪陪芸儿才是。”
江幸容皱眉抬头,他撅嘴不满道:“娘~”
另一头江益看他这样,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闻言,江幸容偷瞄着一头栽进碗里吃的正香的楚小芸,于是抿唇应道:“好,这就去!”
楚小芸正低头吃着米粥,反手却被江幸容一手拉走,嘴上还粘着一粒米便到了府门外。
“我还没吃完呢……”她拿出帕子擦掉米粒囔囔道,滴溜的眼睛看着江幸容眼里委屈。
江幸容停住脚步回头道:“这不带你出来玩吗?想吃什么都买给你,你想去哪儿玩?”他此刻眼神飘向楚小芸身后的九香玉楼。
楚小芸顺着他的眼睛瞄去,上上下下看了很久,一字字慢慢的说道:“你、是不是想去九香玉楼里喝酒?”
话刚落江幸容立马回头,拉起她就往反方向疾步走,楚小芸一边走一边揪着他的袖子拖着他往回走。江幸容固执的边拉边道:“不想!一点也不想!”
“我知道你想!”楚小芸气喘呼呼道“你不要跑,我带你去,我不告诉娘。”她声音轻软,一手被他抓着一手揪着他的衣袖整个人看起来焦头烂额,连发丝都被她吃到嘴边了。
江幸容果然停步,凑过来欣喜问道“真的?”
楚小芸点了点头,江幸容轻手拉起她就往酒楼里冲。一到酒楼就直上三楼,他招手问远处走来的小二:“你知道杨修钰他们在哪儿一间房吗?”
小二指了指靠右的一间厢房道:“这位公子,您说的那位就在那间房里。”
顺着小二手指的地方,他没打声招呼就踹门而进,屋内酒桌凌乱,杨修钰怀里正抱着一个妩媚娇柔的女子,两个人嘴正挨着嘴一脸沉醉风光艳丽。
她见江幸容杵在门口不进去,眼睛一转低头轻巧的从他胳膊下钻进,冷不防对上屋内二人缠绵热吻的场景,一时呆住。江幸容察觉胳膊下钻了个人,一瞧是她忙低头去捂她眼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杨修钰不舍的将美人松开。
“是幸容啊,你不刚成亲吗?你舍得出来喝酒不陪陪你娘子?”杨修钰玩笑道。
江幸容未回答,直径走到杨修钰身边,睨眼望了他身侧软娇娇的美人儿扬眉道:“又换了?”
怀里美人娇嗔了一声,杨修钰喂了一块桃花酥给美人后道:“你小子会不会说话,我哪儿有换,小月都跟了我五个月了,这是你第一次见她。”
江幸容点了点头,忽看见一瓶还未打开的酒,伸手摸了过去,揭开酒盖,一阵浓郁的酒香飘满了屋里各处,他凑近猛嗅一口,竖起拇指称赞道:“好酒!我尝尝。”
他边说就拎了两只杯,淡绿色的酒缓缓入杯,酒香里有花蜜的香气,淡绿色的液体在剔透晶莹的薄酒杯中仿佛是一轮盈着月白色光的明月里盛了一泓山中清泉,光是看着就足以。
他将一杯放到楚小芸跟前,楚小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迫不及待地送到嘴边开始小口小口品尝,江幸容也自顾自的喝起来。
杨修钰倒酒扭头间瞥见在江幸容身侧安安静静喝着酒的楚小芸,把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次问道:“你妹妹?”
楚小芸喝酒的动作一住,江幸容噗嗤一笑,待止了笑后他介绍道:“不是妹妹,是我的新妻,楚小芸。”
“哦哦哦,原来是嫂子,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嫂嫂谅解。”杨修钰道歉说。
楚小芸望着他,摆手道:“没事没事。”
“那嫂嫂想吃什么,我杨修钰请”他坐直了身子大方说道。
“嗯……醉烧鸡,河上白蒸,莲子辣酒羹,青糯团子……还有鱼沫软虾汤,红叶酥,目前就这些吧,我再想想。”楚小芸眼睛转来转去,她很认真的在想。
一旁的杨修钰目瞪口呆看着楚小芸一连报了二十道菜,他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了,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放到江幸容身上。
江幸容在旁不做声,等她说完后瞪了她一眼,恼气道:“你点这么多吃的完吗?还有你这是在哪儿听到的这些菜名,我怎么大多听都没听过?”
楚小芸眼里一闪,抿紧嘴似乎出了神。过了约几秒,她又望回去小声道:“哦,那就要前两样吧。”
杨修钰松了口气赶紧让小二下去,江幸容侧目注意到楚小芸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有。”楚小芸淡淡道。
“还喝吗?”他摇了摇手里的酒杯说。
楚小芸把杯子推过去并未接话。他倒了一满杯酒给她,心里笑着她原来还是个酒鬼。
四人足足喝了五坛酒,江幸容有些微醉,楚小芸已经醉的开始胡言乱语嘴里碎碎念着诗:“明月不谙离恨苦……”
江幸容抬了抬背上的人,喃喃道:“楚小芸,你好沉啊。”
“哪儿有,是你没力气。”楚小芸趴在他背上断断续续道。
夜幕将袭,河畔的青柳抽了新芽湖面映着它浅浅的影,小舟乌蓬上立了两只鸟,一阵风拂过,小舟摇摇晃晃,身上的人跟着一缩,他加快了步子在昏暗的道上回家。
门口灯影绰绰,他缓步走进门,路过正堂时,柳虞凤问道:“小芸怎么了?”
江幸容心里有鬼,低头不敢看她回答说:“她,玩累了睡着了。”
“嗯,那快回去歇着吧。”柳虞凤道。
江幸容连忙疾步跑回屋,正巧背上的人一哼,突然大声道:“喝!继续喝……”她嘀嘀咕咕的说着。
“站住。”柳虞凤边说边走过来。
江幸容眯眼停住步伐,咬牙暗暗道,完了。
柳虞凤皱眉,她闻见了楚小芸身上的酒味儿,冷声道:“江幸容你带着她到底去哪儿了,是明月楼还是九香玉楼?”
江幸容一叹,道:“九香玉楼。”
柳虞凤微有怒意道:“你自己去吃酒也就算了,如今怎还带着小芸也跟你一起,她是女子,酒多伤身怎么能带她胡闹?”
不等她说完,江幸容就背着楚小芸窜回了屋。屋内燃着红烛,桌案上的瓷瓶里插了一只杏花,红色的花瓣娇小玲珑,他靠着床沿默默的看着前方,眼神带着些微醉意语气低低的道:“我要挨骂了。”
床上的人不舒服的翻来覆去,嘴里哼哼唧唧,江幸容以为她在跟他说话便饶有兴趣的凑过去耳语问道:“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小芸嘟了嘟嘴,闭着眼低喃道:“我……说你不行。”
他一听有些神奇,追问道:“哥哥什么不行?”
“哥哥……酒量不行。”她断断续续吐字不清道。
“也不看看谁醉的话都说不清了,还要我背你回来。”江幸容盯着她眼睛微转道。
“我醉了。”
“嗯,醉了。”
江幸容倾身去拿被子,将楚小芸整个人裹得紧紧的,又叫小丫鬟端了盆热水给她擦净,他洗净后回屋,看着床上坐着的人,她神色清明,江幸容以为她的酒醒了。
“怎么不早点醒。”他叹气道
“嗯?什么醒了。”她瞥眉问道。
窗外月辉洒进来,照在两人中间形成了一道清亮的光。一半坐着楚小芸,一半站着江幸容,一半是黑乎乎的看不见的黄泉深渊,一半是有光可追的人间路途,他们好像站在不同的世界里,彼此张望又小心翼翼,求不得在一条路上共走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