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主人当然是文常候府的小侯爷,纪尧。
他显然没想到会在家门口遇上南宫勖,马鞭随手扔给身边的小厮,刚想说上两句,就见他表哥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翻身下马后,就往后面的马车去了。只见他低声朝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态度嘛,不见得有多亲昵,不过那般神态……纪尧发誓,他之前从没在南宫勖脸上见到过。
少顷,马车帘子一挑,顾承欢露了脸,她好奇的目光先在纪尧身上巡了圈,才搭着南宫勖的手臂下了车。
纪尧微怔,才听到表哥介绍自己:“这小子是我表弟,纪尧。平时就是个猴儿……”
此言一出,饶是跟在纪尧后面的小厮也笑出了声。纪尧横了他一眼,小厮连忙捂上嘴,往后退了两步。
“哎……怎么说活来着,这么编排我……”纪尧不满他表哥拆台,顿一顿,还是决定要“抢救”下自己给人的第一印象,转而朝顾承欢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朗声唤:“表嫂。”
顾承欢连忙还了礼。
南宫勖见他这般恭敬,不免有些好笑。
纪尧只当没看到,招呼着顾承欢,“来来来,表嫂快里面请,这两日目前一直叨念着……”又给门房递了个眼神,自有下人快步进去禀报。
得了信儿的文常候夫人喜出望外,待人到了跟前更是笑眉弯弯,“可算是回来了。”南宫勖自幼在文常候府长大,早已视姨母为亲母,“教姨母挂念了,是我的罪过。”
“罢了,算你还知道回来。”文常候夫人笑道,“罚你今天看着你表弟习武,替我好好管管他。”
“娘,你罚他就罚他,扯上我干什么!”纪尧甚为不满,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娘,这是表嫂。”众人的目光便都定在顾承欢身上。
顾承欢接触到文常候夫人和善的目光,先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文常候夫人笑着要她莫管这些虚礼。双方便互相打量起来。
顾承欢暗赞:文常候夫人眉目与南宫勖有三分相像,圆脸显小更添柔和,看着竟比实际还小个七八岁的样子。如今亦是美人,想来年少时更为娇俏。实在不像已经有纪尧那么大的儿子。
驻颜有术呀,驻颜有术!顾承欢真想拉婉玉过来看看。
文常候夫人娘家姓楚,自幼家境殷实,父母宠爱。嫁给文常候后更是夫妻和顺,日子过得相当惬意,故而性子愈发温柔和善。若说有人能让她心烦生气,也就只有自己家那不省心的儿子了。
南宫勖自幼懂事贴心,不用她操心。可也极有自己的主意,铁了心要走从军一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战场上波谲云诡,凶险无匹,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就日日这么吊着,时时都落不到实处,自小养大的孩子当然舍不得,更生怕出个万一,对不住妹妹的临终托付。
而今不但人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还成亲了,怎么想都是大大的喜事。再看顾承欢虽不是什么倾城佳人,但肤白胜雪也算清秀,看着她的眼神落落大方毫无扭捏之态,心道不愧是将门虎女,当下又添几分喜欢。
“娘,您把口水擦一擦,喜欢表嫂也不能这样,注意一下您的形象。”纪尧递上一方丝帕,打趣道。
众人皆笑。
文常候夫人被他打趣,佯装恼怒,朝南宫勖道:“把这死小子给我带去练武,没有两个时辰不要放他出来。”
南宫勖配合,双手抱拳:“得令。”
但见纪尧一张脸直接垮下来,顾承欢最先笑出声来。她一笑,文常候夫人便破了功,也跟着笑出来。南宫勖弯了嘴角。
***
纪尧最终还是没逃脱被南宫勖“监管”的命运——毕竟“沁芳会”就定在七天后,为了能顺利把自家猴儿“推销”出去,文常候夫人不遗余力。不是不喜欢练字读书嘛,那就松快松快筋骨好了。
纪尧跟南宫勖拆了小半个时辰的招儿便告了饶,二人席地而坐。
开什么玩笑!他表哥打遍军中无敌手,傻瓜才跟他真打。那不叫切磋,那叫挨打。
“早知道是这样,我刚才就不回来了。有这功夫,去洪福楼吃只烤鸭多好。”纪尧擦了擦额头的汗。
“洪福楼的烤鸭早没了,你去了也没有。今天姨母怎么会放你出门的?”这次纪尧被看得狠了,轻易不许他出门。
“你姨丈我爹有令呗。我娘不好拦着。”
“哦?”南宫勖好奇。
沁芳会的日子不是随意定的,那是藉着文常候夫人的生辰,才好请各家的夫人带了闺女们上门。
文常候得了块上好的籽料,亲自画了图样,找一等的匠人赶制,要在生辰当日给夫人个惊喜。纪尧被他爹点去催进度,当下喜滋滋就答应了——能出府就行!要说还是他爹厉害,也不知用了什么借口,文常候夫人大手一挥放他出去了。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南宫勖深谙他的个性,“莫不是闯了什么祸?”
“没有没有,哪能呀。”纪尧摆摆手,立马转了个话题:“话说……你知不知道而今京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什么?”
“是什么?难道是你纪小侯爷的沁芳会不成?”南宫勖看他一眼。
“跟我可没关系。”纪尧一手勾上南宫勖的肩膀,“是个赌……”
“赌的,正是你的娇妻,我的表嫂,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南宫勖轩眉一挑,话里带了一丝疑惑:“嗯?”
纪尧见他一脸迷茫,当下便滔滔不绝,把知道的倒了个干净。
这场赌,绝对算的上是帝都十年来,参与人数最多,最引人注目的一场赌。下注截止在婚礼翌日,结果却到现在还未揭盅。
也难怪——大半个京城的人都下了注,没有真人在面前晃一圈,谁能承认自己输了?可谁胆儿肥到将军府门口蹲消息呀?就是蹲来了消息……谁信呀!也不能服众不是?没有可靠又能服众的消息,就不能揭盅。京城里的老老少少都在蹲一个将军夫人当众露面的机会。
“听说,揭盅的日子定在了月末的月神诞。那天表嫂总要出门拜神的呀。”
南钊信奉月神。月神诞人人都要拜月神。
“你说,表嫂长这样……我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你也下注了?”南宫勖反问。
还未等纪尧回过神来,就听南宫勖淡淡道:“起来继续松快松快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