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来到西境边界的昌州,等了齐承七日,他还是迟迟未到。昌州城内人心惶惶,时常有鹘人来犯,烧杀抢掠的事情时有发生。一日,洛央来街上采购东西,发现一老者在街角哭泣。
“老伯,你为何哭?”
“那些鹘人把我的孙子给掳走了,他才十二岁。”
“掳到哪个方向去了?”
老人听她问得细致,揉了揉眼里面的泪水,打量着洛央,说道:“他们说鹘人抓了好多小孩,往境边去了。”
“老伯,你先回家躲起来,我帮你去救人。”
洛央骑马追到边境一处,有一处废弃的二层客栈,建筑破旧但所占场地很大,洛央在门缝处看了片刻,发现里面有数十个鹘人,还有十几个被绑的小孩,她怕贸然行动伤及无辜,隐没在林子中,直到鹘人们带着捆绑的孩子出行,她悄无声息地杀掉队伍后面的一个鹘人,换上他的貂皮大氅,将刀背在身后,也随着队伍,骑马前进。
半个时辰后,洛央将孩子们逐一聚集到了队伍后面,几个鹘人发觉不对劲,用刀指向洛央,洛央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抽出刀,两个回合,将几个大汉打下了马。鹘人身材魁梧,力壮如牛,挥动着大刀,劲道十足,洛央刀背吃力,马上颠簸,一边还要护着一队孩子,内力涣散不够集中,与剩下的十几个大汉交锋僵持不下,洛央弃马,飞身而下,几个大汉马术精湛,奔腾而来,气势汹汹,洛央护在孩子们前头,聚力飞身,挥刀于半空中,将对方击退,从这些鹘人口中,洛央得知鹘人夜袭境内的计划。
洛央将孩子们送回城内,马不停蹄地赶往镇守西境的军营。
黄昏之色山土尽染,孤日浑圆未有赤红之光,阵阵号角充斥着却是热血铁骨的气节。赵明远披甲来到西境,西境边防如铁针钢刺一般扎在土地之上,其气势威慑外境入侵者,至使双方僵持不下,均不敢妄动。西境之上,只有一支七千人马的正规军队,其余六万之众皆是各路英豪汇聚而至,现编入军队之中。
赵明远穿着铠甲骑了一匹枣红战马,一边疾驰,一边手握弓箭,霹雳一声,正中红色靶心,让旁边观看的士兵手上一阵阵的痒痒,个个想抢着上去握着缰绳射上几箭。
赵明远下马后,看了看自己射出的箭,满意地笑了几声,回到营帐,到了碗水,一口饮尽,甚是痛快。忆起了许多年前,是凭借着玲儿平白得来的一块金牌,才有幸见到了万人敬仰的瑾王爷,尽管他文武兼备,瑾王却给了他一个舞文弄墨的闲职,他当下就推掉了,拉着玲儿就往外走。
他迈出门的那一刻,瑾王才真正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何为毕生所求?”
明远对答:“忠君报国。”
“你要知道今日你走出这大门,就再无机会了。”
“既有报国之志,何愁报国无门,若我今日不走出这扇门,余生想必也只是留恋于杯盏之间了,明远福薄,不能享受,王爷见谅。”
“好!赵明远,本王便许你所求,你若能在这江湖之中招兵买马万人,本王定让你挂帅出征。”
此时,帐外隐蔽之处,洛央暗暗潜伏下来,听到几个士兵议论纷纷,“这一仗怎么打,我们先锋军七千人,和鹘人一比可是九牛一毛。”
“赵将军召集了这么多江湖人,个个身怀绝技,应该也不算以卵击石。”
“我可不这么见得,江湖人功夫好的也就那么几个出类拔萃的,况且他们没有什么作战能力,只会和敌人拼死劲,战场上可不是以一当十的魄力,是要共同进退的。”
“那可怎么办?这么一来,我们不是必败无疑了。”
“瑾王殿下运筹帷幄,不会失算的。你们没听说吗,北境即将平定,朝廷撤了一部分兵力来支援西境,怎知齐战南不从军令,已被革职,金陵的齐家也均被罢免了官职,重兵把守起来了。”
“这齐家怕是有了反心。”
洛央听到这里,心中一紧,飞身抢来一把弓箭,一箭射到赵明远的营帐之外,营中震惊,看向单枪匹马的洛央,“何人如此猖狂?”
“萧落有重要军情,面见赵将军。”
赵明远迎了出来道:“萧女侠,上次在峻岑岭的伤可痊愈了,很多事情恕明远得罪了,萧女侠即来此,想必都是当以国事为重,待日后平息战乱,诸多缘由,我们再定夺。”
萧落将鹘人夜袭一事告诉赵明远,让他予以设防。
营外正好巧遇了路修远带领着青玄派的弟子也来到此处,其中的阿飞竟长高了不少,骨骼英朗几分,跟原先见到的那个小毛贼简直大相径庭,他在路修远身后,其朝气与路修远的沉稳相得益彰。
众人随着赵明远入军营,其中已有大部分江湖人已然从戎,其中最显眼的竟是柳月卸下红妆,一身男儿打扮,见到他们,毫无前嫌地看着他们,平白地勾了勾嘴唇。
明远带着几位掌门来到营帐,摊开一张地图,清晰地指出战况,并将自己作战的几套方案都摆放了出来。
洛央严肃地看着他排兵布阵,点了点头,问道:“目前朝廷给西境派了多少前锋兵力?”
“两万。”
“对方可是五万精兵。”一个人感叹道。
明远又道:“江湖支援了万余人,这两万是先行部队,过几日还会有后援部队。”
洛央侧头反问道:“后援?!”心中一沉。
“对,后援,北境基本已无战火,会从那里调过来一万人马。”明远道。
大家听到还有后援部队,都舒了口气,只有洛央眉头皱的更深了。大家商议完之后,一个人走了进来,瞬间营帐染了几分杀气,才发现这个披戴盔甲的人竟然是煞风。洛央道:“他怎么也来了。”
赵明远道:“军队尚可,只是缺少领兵主将,他功夫精湛,可有力地带领前锋部队破了对方偷袭。”
众江湖人议论纷纷,对这样的杀手满是不信任,最后推举出萧落与之一起前去才作罢。
煞风视若无睹地在营帐外站岗,眼底暗沉,却无一丝表情,更不屑去揣测面前这些小子这般愤怒。
洛央与煞风骑马奔驰在途中,想这二人往日是正面交锋的对手,如今却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一路无言。
“萧落!”煞风在后边叫了一声。
洛央扭头看向他,他突然飞身起来冲向自己,她被迫腾空而起。
煞风吹了声口哨,他骑得那匹黑色战马迎声跑到了洛央脚下。
“换马!”煞风道。
煞风冷声说道:“它叫黑影,我的老朋友。”
洛央骑上了那匹黑马,她原来骑得是一匹烈马,途中好几次耍脾气,要不是她用力制服,早被它甩下了马背,没想到煞风会把自己的马让给她。
“谢谢!”
“待会儿交锋的时候记得替我好好保护它。”
“好!”
又赶了一时半刻的路,刚到了西州辖区,一个守卫当即要吹响号角,便被煞风飞身一剑刺穿了心脏。傍晚,趁着天色暗淡,他们带军队先发制人,将敌人杀了个措手不及,直到第二日敌军后方兵力进攻了上来,煞风放了两响信号雷,布防在北部,南部的两队人马开始进攻,使得对方乱了阵脚,危机中派出了两队分别支援南北二路。
两军战了四天四夜,即使刚开始我军开始势气高昂,但两军兵力悬殊太大,逐渐地,我方体力不支,死伤严重。
洛央与煞风带着军队开始边战边撤离,对方拿出强弩攻了上来,大部分战士中箭负伤,根本抵不住敌军众多兵力的强攻,眼看着便将自己的一小撮人马包围了过来。
洛央用刀抵御了些许来箭,趁着空挡,快速策马迎着箭雨奔了回去,待到一定距离,飞身而起,蓄满内力于刀刃之上,一道金色随着一声游吟声带着狂风横切过去,一时间,拦住了对方军队射过来的箭雨。煞风见机,右手执剑,身形若影,化疾风而入,几道剑光便刺穿了百余个强弩手的心脏,待到洛央剑气消失,他已闪身回到洛央身边,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煞风一声口哨,黑影奔腾而来,二人共乘一马随着自己的军队飞奔离开。
返回的途中,飞沙之间看到一个人影骑着马迎了上来,洛央看清之后,欣喜之情溢于面容。齐承飞奔到旁边,一伸手将洛央拉到了自己的马上,煞风下意识勒紧了一下缰绳,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抑制在了嘴角,眼光仍然充斥着冷漠。齐承看了他一眼,并未与之同行,一改方向,策马奔向东南方。
齐承与洛央持马奔到高处,看到山谷之间战火连绵,齐承满目萧然不禁感叹道:“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夜夜鬼哭,日日则闻。”
洛央轻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曾想利用手里的鹰符让一些英豪离开战场,可是,如今战事酷烈,瑾王确实还有一支潜伏军队,但没有主帅,战力未知,若是我真驱散了江湖势力,只怕真得会国破家亡。”齐承无奈道。
洛央轻握住他的手,不忍他独自承受。
齐承沉声道:“当年萧大侠被设计引上岐山,正值边疆临危之际,瑾王驱外先安内,命军队围杀萧子楚。萧大侠纵使鹰符在身也没有号令江湖,最终,各路好汉闻讯要赶来相助,他恐国家内忧外患,自刎于岐山,才换来庙堂与江湖十余年太平。”
洛央未答,静静地看着他。
齐承突然一改深沉,轻轻地笑了笑,专注地迎上她的目光,和声道:“放心,我终究不是那个义薄云天,心系天下的萧子楚,我只想安然无恙,与你携手天涯。”
两个人的目光清浅绵长,似乎就此约定了一生一世。
“对了,钱先生让我告诉你,他游说完毕,让你静候佳音。”
齐承稍舒了口气,看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