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乌云笼罩着大地，大雨磅礴。

房顶上、院落中，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

屋内沉闷，粘腻的空气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春杏将窗户关上，她蹙着眉，拍了拍衣袖上被溅到的水珠。

“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一连下这么多天，人都给下蔫了。”

春杏碎碎念着，抱怨着阴沉的天气。

这样的阴雨天，连衣裳都像沾染上湿气一般，黏黏搭搭。

她讨厌这种感觉。

春杏摸了摸自己的衣裳，撅着嘴，走到春媱面前。

“春媱你摸摸，我这衣裳是不是有些潮？”

春媱正点着沉香，见春杏过来，便将手里的物什放下。

白净的指尖轻捻了捻衣袖，道，“有点，兴许是刚才沾染上雨水的缘故。”

“不止是袖子啦，你摸摸这儿。”

春杏抓着春媱的手，放在一处，“这儿总没有沾染上什么雨水吧……”

春媱一顿，指尖有些僵硬。

她垂着眼，自然的将手收回，拿起一旁的香料继续点着。

略微颤动的瞳孔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慌，无人可知。

春媱点了拢沉香，驱除屋内的湿气。

她将香炉盖好，道，“这个时节就是如此，过完这几天便好。”

春杏撇着嘴，叹气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最难熬，一直下雨，看着这雨就来气……”

沉香的香气慢慢在室内扩散，香气宁静雅致，韵味舒缓。

苏柚卧在小榻上，眯着眼。

看着春杏、春媱两人你来我往，你一言我一语。

雨势连绵，这阵子苏柚一直窝在屋内，连院子都没出过。

这么大的雨，只要一踏出这个门，裙襦变会被打湿，粘哒哒的沾在小腿上。

古代女子本就穿得多，一层又一层，那滋味可并不好受。

无聊至极的苏柚只好看春杏和春媱两人的双簧来打发时间了。

之前她没发现，但这段时间仔细留意后发觉这两人之间的相处倒是蛮有意思。

春杏、春媱两人在性格上完全互补，一动一静。

两人年纪虽不大，却把整个院子管理的井井有条，只不过大部分时候还是由春媱来拿主意，春杏充其量只是个实施方案的人而已。

春杏性子咋咋呼呼，乍一看似乎有些不好相处，但在院中人缘最好的人便是她。

被她凶过的小丫鬟不少，但那些人却还是愿意粘在春杏身边，当然除了春杏发火的时间以外。

而在人际往来这一方面，春媱显得稍微弱势一些。

春媱处事公正，不管何事都不会偏帮任何一方。

因为她，栀子院才能正常运转。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春媱还是有些手腕。

年纪虽小，却懂得分寸。

苏柚想着自己在春媱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每天跟隔壁邻居家的臭小子打架，脸就像个调色盘一样，时常青一块紫一块。

苏柚本就不是个好欺负的，别人打她一拳，就算会被打趴下她也得把这一拳给还了。

结果她不管，反正得让对方也吃些苦头才愿罢休。

一次打不过就打两次，两次打不过就打三次。

明的不管用就来阴的，总有轮到她赢的时候。

在长达小半年的斗智斗勇下，苏柚终于巩固了自己小区一霸的地位。

若自己当年有春媱这么懂事，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估计她家母上大人都会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春媱点完香后，突然急着离开。

外头的雨势丝毫未曾减弱，依旧敲砸着地面。

春杏见春媱要走，急忙拉住，“你去哪儿？”

“去给小姐添些茶。”

春杏看了眼茶壶，她记得茶应该还是满的，小姐压根没喝几口。

伸手拿起茶壶晃了晃，道，“满的，不用添。”

“茶凉了，我去换成热的。”

“还温着。”

春媱一顿，站在原地。

春杏放下手里的茶壶，“外头这么大的雨，廊下也全湿了，现在出去衣裳会湿透的。”

春杏想不透春媱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现在这刻出门。

屋内气氛一下变得冷凝。

苏柚支着手，探头看去，“怎么了？”

春杏松开春媱的手，向着苏柚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

“春媱说现在要出去添热茶，外面雨这么大，往外一站，准得全身湿透。而且茶壶里有茶，还温着，所以奴婢让她过会儿再出去。”

就因为这事？

春媱也不像是会因为小事而较真的人，怎么这次却一定要去换茶？

苏柚侧耳听着窗外的雨声，从雨声中不难推断出外头如今是何模样。

春媱站在一旁，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苏柚又重新躺了回去，“我确实有些想喝热茶了，春媱你去跑一趟吧。”

“是。”

春媱拿起茶壶，利索的开门，不带一丝迟疑。

春杏愣愣的看着从外关上的门，眨了眨眼。

“小姐，外头这么大的雨，若您真想喝热茶的话，奴婢可以去为您拿。”

苏柚趴在床头，笑着，“春媱不能去吗？”

春杏抿着嘴角，摇了摇头。

“不是不能，小姐想吩咐谁便吩咐谁，这一点奴婢不敢置喙。只是春杏自小身子便弱，这一趟下来少不得会感染上风寒。如此，还不如让奴婢去，奴婢身子硬朗，跑个几趟都没事。”

苏柚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你倒是关心她。”

春杏认真的点头，“春媱对奴婢好，奴婢自然得对她好。小姐对奴婢也很好，奴婢也会对小姐好。”

苏柚见春杏如此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眼眸一转，苏柚向前凑了凑，问道，“那你觉得在你心里是我比较重要，还是春媱比较重要？”

“诶？”

春杏一脸错愣，完全没有想到苏柚会问这个问题。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小姐和春媱对于她来说都十分重要。

谁比较重要……她还真没想过。

一定得有个高低之分吗？

可是在她心里，小姐和春媱应该算是同等重要，都是她放在心上想要珍视的人。

苏柚趴在床头，观察着春杏的神情，她装作失落的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受伤。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说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