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在春杏的生命中,叶青栀和春媱是最重要的人。
若真要分个高低,春杏可能没办法立刻给出答案。
她三岁被卖入叶府,至今已经十年。
从懂事起,她就只知道一件事。
她的命属于叶家。
她可以为叶青栀做任何事,甚至为她去死。
只是……若春媱死了,她可能无法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一节皓腕出现在眼前,春杏还未抬眼,便被敲了下。
哎呦一声,春杏一脸莫名的看着卧在床上的苏柚。
苏柚撑着头,眉眼弯弯。
“刚只是与你玩笑罢了,瞧你这一脸苦恼的模样,眉头都要蹙成个"川"字了。再说我哪有这般爱吃味,什么都要比。”
“我哪儿知道小姐是在玩笑……”
春杏顿了顿,苦恼道,“只是这玩笑小姐以后莫要再开,可愁死了人了。”
苏柚的身子朝前探了探,碧色的床幔垂在颊边,她的眼中透出一丝狡黠,像是狐狸找到可口的猎物一般。
“为何?”
“因为小姐和春媱同样重要,都是奴婢最在意的人。”
“那谁更重要?”
春杏一愣,张了张嘴。
还是未将那个名字说出。
苏柚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捂着嘴,笑着滚落在床上。
“小姐!”
春杏被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才刚说完,小姐又拿她玩笑。
夜色沉了,伺候苏柚睡着后,春杏便回了西屋。
苏柚不喜睡觉的时候屋内有人,所以便取消了守夜。
还未开门,春杏就听到屋内沉重的咳嗽声。
眉头一蹙,直接将门打开。
春媱见春杏回来,咬着牙,将咳嗽声一一咽下。
她死死地拧着胸前的衣裳,一点点缓着气。
调整过来后,才从床上坐起。
春杏坐在桌边,烛火摇曳着,印刻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春媱靠在床头,指尖用力的掐着掌心,轻轻吸了几口气,缓慢开口。
“小姐睡了?”
“嗯。”
“天色不早,我们也早些休息吧。”
春杏抬眼,对上春媱的视线,“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春媱摇头,眼神有些涣散。
她用力掐着掌心,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正当昏沉的时候,额间传来一阵凉意。
春媱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衣摆,嘴角轻抿。
掌心灼热的温度让春杏不由蹙了眉。
“你发烧了?”
春媱微微后仰,避开春杏的手。
终是忍不住,捂着嘴咳了一声。
听着压抑的咳嗽声,春杏眼中不满更甚。
她一把拉开春媱的手,“要咳便咳,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今日见你这般英勇,头也不回的往雨里冲,我还当你身子多好,结果还不是头疼脑热,一个不少。”
春杏气呼呼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脚步极重。
她打了盆凉水,将帕子在水中浸湿。
见春媱还靠在床头,她恶声恶气道,“还不快躺下,莫不是还要凉风来吹你几回不成。”
春媱没有反抗,乖巧的躺下。
春杏一边碎碎念,一边利索的将帕子放在额头上。
她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一开始才会这么抗拒春媱去换那劳什子热茶。
小姐也真是的,也不是寒冬腊月的天,怎得就只要热茶。
要也无妨,稍微等会儿耽误不了什么事,这么大的雨,可不是折腾人吗。
春杏只顾着心疼,完全忘了一开始是春媱自己要去换热茶,与苏柚无关。
春杏向来没什么思量,不管说话也好、做事也好,从没往心里过一遍。
说话做事总是鲁莽,没什么坏心眼。
虽说当下抱怨了苏柚几句,却并没有把一切往心里去,只是随口念念而已。
春媱咳了几声,任由春杏摆弄。
春杏一边拧着帕子,一边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我觉得你有些不对劲,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
“换茶。”
春媱冷淡的态度瞬间点燃春杏心中的怒火,她将帕子一扔,水珠飞溅。
“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情况吧,若是不想珍惜这条命就早说,也省得身边人为你操劳担忧。”
春媱抬眼。
烛芯噼啪的烧着,春杏背着光,坐在她面前。
她看不清春杏的脸,却知道此刻春杏一定十分生气。
春杏平日大大咧咧,可对自己的事却分外上心。
这一点她心里很感激。
可也只能感激而已。
春媱闭上了眼,声音若游丝一般虚浮无力。
“我有些乏了,明日再说吧。”
春杏鼓着嘴,看着春媱这副虚弱的模样,心中气也消了大半。
她瞪了片刻,重重的哼了一声,起身为春媱捏好被角,又换了帕子,直到春媱的额头摸起来没这么烫,才回对面的床上休息。
烛火一灭。
黑暗中,听着对面的响动,春媱慢慢睁开双眼。
她微微侧头,看向对面。
屋内昏暗一片,外头半点月光也无,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春媱看着,竭力在脑海中描绘着对面此时的景象。
听这声音,春杏应该快要睡着了吧。
春杏这个人,只要一沾上床铺就会很快睡着。
每次,春媱都是听着春杏平稳的呼吸声入睡。
就像是安眠曲一般,只要春杏在身边,她就能完全放松下来。
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院子的大小事宜,即使她再能干,也有些吃力。
她年纪轻,刚坐上这个位置时自然有人不服管教。
她只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在这个院中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上她掌院。
可夫人却偏让她和春杏坐上这个位置。
春杏性子火爆,为人直来直往,但好在豁达,人缘极好。
在加上小姐的宠爱,暗地里也没有多少针对她。
她和春杏同为大丫鬟,院内没有管事嬷嬷,这管事的重任便压在她们身上。
名义上她与春杏共同管事,但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真正管事的人只有她一个。
故院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得问过她才算做数。
春媱为人较为冷淡,也不太喜与人打交道。
管事权利实实在在落在她手上,招惹不少人眼红,暗地里使绊子的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