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州城外,浓浓邪气袭来,树林深处光影摇曳,让原先安静的林子多了几分阴森,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未知物,伺机接近着城墙。
当要靠近时,忽然放慢了速度,停在离城不远处,不一会儿,慢慢退了回来,重新隐藏在树林中。
它们似乎是感觉到这座城有什么东西的庇佑而放弃了,不过那阴暗之物只是藏匿了起来,寻求着好时机再次行动。
这虽只是小小的动作,但因触动到了保护州城的禁力,这便能让有灵者感受到它的存在,刚到唐府不久,千雪就感知到了两股隐动的力量,一股微弱,但也能隐约捕捉到微量,另一股稍强,且是前股微弱的力量出现后,它才发动的,两者似有相克之感。
现已散去,后者却还留有些余微,此时还可略感一二。
“凤姑娘,凤姑娘……”正为凤千雪在唐府介绍的利叔叫着她的名字,他们刚来到一间房前,利叔道:“这是公子特意吩咐给凤姑娘下榻的客房,您瞧瞧满意不满意?”
整间雅房以暖色调为主,亮明黄的灯饰及以浅朱和玫红为底的锦布绣帘,上面各样的刺绣针线都很出色,床帘帐幕也都十成新,屏风桌椅干净洁亮,便知是细心清理过的,还有那圆桌上的墨绿镶青竹枝叶瓷具,件件都能看出筹备者的良苦用心。
千雪赶紧回神,四下观量着屋子,点点头:“嗯,很满意,有劳利叔了。”
“哪里哪里,姑娘喜欢就好,如果有什么不喜欢或是需要添置的地方,姑娘别客气,尽管和老身讲……哦,还有姑娘的这只宠物犬,我们也给它安排了,姑娘就请安心的交给唐府吧。”
“啊,不用麻烦了利叔,它……跟着我就好了,而且它也有点认生,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它,不会让它在唐府里闹事的。”
利叔尊重她的想法,“好的凤姑娘……”,利叔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将所有该说明的都说完了,预备离开:“那、姑娘今日就早些歇息吧,一会儿到用膳时间,老身会命人将膳食送到姑娘房里,用完后会有专人来收,姑娘无需担心……请问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那,唐公子呢?”千雪出言问道。
“公子因有要事处理,今晚怕是不会在府里用膳了,所以他吩咐老身要把姑娘伺候妥当了,以表公子不能陪客的歉意。”
“哦……”这样啊,怪不得刚一进门就没看到他的身影,原来不在府里啊。
“凤姑娘若没有其他的吩咐,那老身就不打扰姑娘了,老身告退。”利叔弯腰,慢慢退到了房外。
千雪也有礼地送走他,眼下这客房里,只有她和福灵子了。
“啊——累死了,肚子也好饿啊!”福灵子狗趴式的卧倒在地上,很享受地面软软的锦布带来的舒适感,“哇,这个躺着真舒服啊!”
千雪则在圆桌前找了个凳子坐下,伸手拿起桌上那漂亮的陶瓷杯具,左晃右看后,又端起水壶倒了杯水,润润喉。
福灵子也从地上爬起,跳到圆桌上喊道:“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你的嘴巴怎么喝啊,这么小的杯子。”千雪把杯口对着它晃了晃。
“我化成人身不就好了……”然后一道灵光闪过,原先的犬灵幻化成了人样,身上的服饰有野兽风格,和它的毛皮颜色一样,是鲜明的黄色,再加上一点土黄色装饰,较有层次感也很好看,毛发则化成了一束麻花落在身后,明黄明黄的,灯光下反射更加明显。
渴了好久的福灵子双手飞快,一手拿水杯一手倒水,倒得稀里哗啦的,这也难怪,它一直都是以犬的形态生活,即使练得修为,能成人形,也从来没有试过人类的生活,所以就算是这一点倒水的小事它也能做得一塌糊涂。
凤千雪不忍直视,“好了好了,我帮你吧。”
倒好一杯水放在它面上,“咕噜”一下就一饮而尽,“再来再来……”又是一杯下肚,福灵子爽得不行,“还要还要……”千雪再倒上一杯,福灵子一口喝完,还是没解渴,索性,它直接拽起水壶仰头就倒。
干完水壶里的水后,“砰——”的一放,壶身和铺有桌布的桌子相撞发出了一声闷响,千雪看傻了眼,第一次见到这样喝水的,不过接下来福灵子说的话更让她无奈——
“我还渴。”福灵子又趴回桌上,一副要渴死的表情。
“不是吧,你把壶里的水都喝完了,还跟我喊渴!”
不知是不是修为不够的关系,福灵子的尾巴露了出来,它上下摇着狗尾巴,委屈道:“身体里的水分不足,我也没办法啊……”紧接着,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一股香味,福灵子顺着味道,颠倒踉跄地往门口方向过去。
“福灵子,变回来!”千雪一声命下,福灵子条件反射地变回了原身,这时端着晚膳的婢女正要敲门入内,看到一只犬兽卧在门边,吓了一跳。
“别害怕别害怕,它很听话,不会咬人的。”千雪赶忙安慰,要不然出了什么误会,那可不好,毕竟她们是客人。
一个婢女缓了缓心神,说道:“奴婢方才失仪,还请姑娘原谅。”
原谅?凤千雪会心一笑,“你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再说了,是我的小犬吓着你们了,应该是我说这话才对,还请你们原谅。”弯下脑袋,千雪陪着不是。
六个婢女见状,赶忙半蹲弯腰,异口同声道:“奴婢不敢!”
“这、不敢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吧,你们还端着东西呢,这个样子一定很累的。”凤千雪不大懂这些东西,只担心那些女孩们端着食物还要屈身,肯定会累着她们娇小的身体的。
“多谢姑娘!”完礼后,她们个个起身,将晚膳恭敬整齐地放在桌上,领头的婢女道:“这是今晚厨房特给凤姑娘做的晚膳,姑娘请慢用!”
圆桌全部摆满,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搭配均衡,色香味一应俱全,很是丰富。
千雪瞧着这一桌子菜没什么感觉,不过福灵子可不同,它的哈喇子都快滴到地板上了。
“这些……我都要吃完吗?”一桌的菜耶,天哪,她可吃不完。
“不用全部吃完,凤姑娘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剩的奴婢会拿走。”一旁的婢女说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千雪心安了许多,她拿起筷子,思考要先夹哪一道菜的时候,福灵子一个火速冲上桌前,狼吞虎咽。
这个姿势可把六位婢女惊住了,凤千雪也哑口无言,任由它吃。没过多久,盘里的佳肴只剩残渣,千雪啥都没碰,就喝了几口汤。
“凤姑娘,这……要不奴婢们去告诉厨房再给您做点吃的吧。”领头婢女担心地说道。
“啊,不用不用,你们不必忙活了,都下去吧。”她觉得太麻烦,摇手谢绝了她们的好意。
六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一下,明白了千雪的意思,便收拾收拾残局退下了。
“千雪你不吃吗?”福灵子摸着鼓鼓的肚皮,这回是舒舒服服地四脚朝天躺在了那地毯上。
“嗯,我可以不用吃东西。”况且你都吃完了,千雪心里很是无奈。
她从位子上起身,打开房门,已经入夜了,她还是头一次住宿在外人家里。
福灵子照旧倒在地上,突然问起:“对了,我们今晚怎么睡啊?”
“你想睡哪里都可以,床上也行。”千雪想都没想就回应它。
“那你呢?”
“我去外头,你一个可别太注目了啊。”随后千雪一个飞步,出了房门,飞上了乌黑的夜空。
福灵子一惊,这就走了?
那今晚岂不是要它一个人独守空房?
“咯——”,一声巨响,从福灵子嘴里打出了一个震天响嗝,可不嘛,四菜下肚,不响才怪。
不行不行,要出门走走,消食消食。
福灵子离开屋内,在唐府里随处转悠,不晓得灵女飞哪儿去了,它要是也能飞,就能和她一块了。
它做着美梦,忽视了前方的障碍物,一头撞上,这下,可把福灵子脑门弄出了一个大包。它俯下身子痛苦地捂着,眼角还挂着泪花,呜呜呜,疼死狗了。
这时候,办完事的唐世新恰好回府,经过这里,福灵子嗅出了他的气味,探出被撞晕乎的小脑袋,静静窥视。
“利叔,凤姑娘那边怎么样了?”唐世新一整天忙于公事,没法如约招待千雪,他感到愧疚,只能将这一串的打点都交由利叔安排。
“是的公子,都照您的吩咐去办了,凤姑娘一切都好,现应该是歇下了吧。”利叔回答道。
“嗯,这样就好,如果凤姑娘有什么要求,她提出来的话你直接去办就行,别怠慢了人家,等我事情处理完前,这些都要麻烦你了。”
“公子放心,一切交给老身。”
他们没有发现附近的动静,径直向正房行去,走远后,福灵子从暗处探出来。
“哼!什么公子啊,分明是伪君子一个!”适才他们走过的时候,福灵子就闻到刺鼻的水粉胭脂味,它虽然不是出生在大城里的犬,但这种常识还是知道点的,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做的事。
它甩甩尾巴,不屑地回了房间,明天一定要告诉千雪,让她务必堤防唐世新这个男人。
第二天一早,福灵子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房间还是只有它一个,才意识到昨晚凤千雪真的没有回来。
一个女孩子夜不归宿像什么样,福灵子打了打哈欠,心中抱怨道。
它迷迷糊糊地出了房间,因还是清晨,外面的空气特别新鲜,它在唐府溜达几圈就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趴下,福灵子开始享受着清新的晨浴。
一个脚步声慢慢接近,它竖起耳朵,鼻子也嗅到了他的气味,这个味道……怎么又是那家伙!
福灵子悄悄地瞄了眼那人,见到的正好是要出门的唐世新。
这么一大清早的,这小子是要去哪里啊?
福灵子在他身后一脸茫然,铁定没有什么好事,怀着这样的心情,充满好奇的福灵子跟在了世新的后面,想要一探他的究竟。
跟着唐世新走了几条街,福灵子纳闷了,一个公子哥怎么不骑马或是坐轿啊?
它百思不解时,看见唐世新进了一家酒楼。
福灵子立即跟上,到了那楼门口,它来了个急刹,福灵子呆住了,那门前站的一个个拿着五颜六色透明花手帕的女子,还真是妖艳啊。
还有从里面飘出的阵阵花香水粉味儿,福灵子是犬灵,对气味一向敏感,它很郁闷那唐世新是怎么忍受下来的,这些浓烈扑鼻的香味。
福灵子坐在门口擦起了鼻子,实在痒得难受,这一坐,竟招来了看店的人:“哪来的野狗,走开,去去去——”那人拿着扫帚驱赶着,生怕这狗坏了他们的门店。
福灵子跑了几米路,回头吼道:“汪汪汪、汪汪汪、汪汪(什么野狗,我是护灵犬好吗,不识货的草包)!”
“嘿,你这狗崽子……”见那人抬高扫帚,福灵子撒腿就跑。
跑出那条街后,它才气喘吁吁地停下,真是要了它的狗命啊。它累得趴下,这一趴,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原来刚才进的这条街,就是花街!
一眼望去,形形色色的花楼整齐耸立,街道上虽还人烟稀少,但也到了开店迎客的时辰,各家的丽人女子都纷纷出来忙活,吆喝声都是女子的娇声酥气。
福灵子慌张地跑离这个地方,这一路它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念头,等到张知县的审判结果一出,它必须带着灵女离开,绝不能让千雪陷入这花红酒绿的泥潭里。果然,大城里的富家子弟还是别招惹的好。
一口气跑回唐宗府,到了门口,今日值班的侍卫正是青衣红袍。
一见他们哥俩,福灵子的狗毛都竖了起来,那两人也注意到它,心里不免有一丝顾忌。
福灵子跑得有些累了,暂时在大门侧边找了个舒服地休息。青衣红袍二人见那狗没有要进门的意思,相互推托着什么。
两人嘴里“你去你去”、“你去吧你去”的,不晓得在弄什么名堂,最后是青衣说了句“你离得近你去”胜出,红袍才一脸不情愿地走到福灵子面前,从袖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烧饼,用对幼童说话的语气哄道:“噜噜噜啧啧啧,来来小狗狗,哥哥给饼饼吃啊,噜噜噜~”
福灵子耳朵一颤,惊出一身狗汗,这个人类……他想干嘛?
红袍:“小狗狗,看这边,很好吃的哟~噜噜。”
这犬还是不为所动,另一边的青衣都快憋不住了。
此时红袍脸上虽满面笑容,可心里早就把它骂了几百遍,他继续微笑,装着亲和的样子哄着:“来嘛小狗狗,吃一口吧,就一小小口,啊~吃嘛吃嘛。”
福灵子快承受不住了,还要不要脸了,这种恶心巴拉的攻势,它一口咬住那块饼,正当红袍青衣都很开心的时候,它一甩头,不给面子地把饼扔了出去,然后站起,对红袍甩甩它的狗尾一副悠哉自然地进了府里。
“你个狗崽子!!”红袍忍不住发飙,他想上前给它来几脚,而被青衣拦下。
青衣:“拜托,我们是来讲和的不是打架的,再说了那可是公子的客人——凤姑娘的宠物啊。”
红袍:“我管他是谁,不就是条狗啊至于的吗?你放开我,我要扒了它的皮。”
青衣:“是是是,在那之前请你先扒了公子的皮好了,瞧你那火爆脾气,快点站好位,不然一会利叔出来了,扒的是你的皮。”
一个上午,唐府门前漂浮着一股浓浓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