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奇怪……人呢?刚刚明明还一窝蜂的人,怎么一眨眼儿的功夫全都不见了?
凤千雪坐在位子上,死命撑着晕乎乎的小脑袋,她现在只感觉天旋地转,所有的东西,包括她自己都是旋转的,不止晕,且还难受得不得了。
她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试着走几步,但晕乎得实在太厉害,她都没法站稳。
“千雪——”
唐世新及时赶到扶住她,用他强有力的臂弯稳住她娇小欲坠的身子,凤千雪眯着小眼,看清了来人,原来是今晚永宁请宴的主角啊。
“嗯……唐世新,你怎么从这边过来,其他人呢?都去哪儿啦?奇怪,我又在哪儿?”自喝了那碗酒,凤千雪就进入了神乎境界,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别人倒是一清二楚。
“好了好了,我扶你回去吧。”唐世新见她说话都有点摸不着东西南北了,再不赶紧回去只怕她会耍得更离谱,最要紧的是她现在全身滚烫,面色通红。
“谁要你扶啊,我自己走。”一手推开他,却肢体不胜,惯性地要往后倒,唐世新眼明手快地将她再抱住,要这手没紧住,她现在已经四脚朝天了。
“公子——”早在边上候着的青衣红袍想借只手给他,不过念头一转,这可是公子的一大机会,怎么能坏了呢,于是二人决定不插手,想要促成公子的好事。
唐世新紧环住她的肩背,深怕她再一个闹腾给摔了过去,慢慢地扶着她,庆幸小福家离这儿不远,推门入内的时候一片乌黑,青衣找来了烛台点上,凑合着照明,世新将她带到自己那屋,轻轻放下她,调顺着呼吸,千雪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还好路上她没有吵闹,只是安安静静地依着他,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快进门。
退下了青衣和红袍,唐世新拿出自带的风衣替她盖上,许是喝了酒会闷热的关系,千雪稍微不老实,就把风衣甩掉了,世新看着她弄掉风衣,二话没说捡起再盖上,可千雪就是不领情,熟睡了还和他作对,他胸口泛起了温火,再捡起衣服,这次他学乖了,只盖上她的肚子及下,其余的露着,知道她是饮酒而燥热,他也理解。
看着她睡死的面孔,即使房内光线昏暗,但大致的轮廓还是辨得清的,再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更能清晰可见她娇嫩如水的肌肤。
手微微一抬,放在了她的额头之上,轻轻拨平着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前额圆润饱满,密而纤细的叶眉与头发一色,短小精致、厚长的睫毛随着她不规则的呼吸上下起伏,精小的鼻梁透着月光挺立,鼻翼因呼吸浮动微颤,双颊通透红润,就连那唇瓣……
指尖突地抖颤,唐世新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就要碰上她的朱唇,幸好及时收住,不然他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静静一瞅,这小丫头片子的睡相倒还挺可爱,与清醒的时候相比老实了不少,唉,若是醒着的时候也能让他这么省心那该多好啊。
唐世新用鼻子呼了一短气,才注意到,这房里的空气好像有那么点特别,和今早进来的时候比,好像味道不一样了,有那么点……香,不,是很香!
他眼珠机灵一转,注意力又回到了凤千雪身上,难道这香味是……
在屋内静坐了一会儿,唐世新打开门出来,这就杀了一直在门口偷听的红袍一个措手不及,一见是公子真容,本来还一脸贼笑的他瞬间恢复正常,但其实他的心里胡腾咆哮了万遍——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公子一定会剥了他的皮的。
安分的青衣只站在边上不敢出声,他可没有红袍那样顽皮,当然也怕公子会问罪,看来这次是生是死要看你的造化了,红袍。
“咳——”唐世新单咳了声,转而对他们说:“红袍你留下,帮我照看着千雪,青衣你随我来。”下了命令,世新再也没说什么,径直出了门,青衣附命跟上。
之后又想起什么,唐世新回头追加:“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骨扇直指着红袍,厉声危言。
青衣小星眉一抖,看好戏地盯着红袍:我是帮不来你了,你加加油吧。
目送着他们出了大门,红袍一脸怨妇样,瘪了瘪嘴,心头都是悲催,那是您的人,他哪儿敢啊。
唉,长夜漫漫,公子带着青衣这时候出去,定是为了那件案子,肯定要忙活不停了,这时红袍才觉得被留下或许是间幸福的事,他视线投向公子那屋,心想凤姑娘这么厉害的一个女孩子,应该不需要他什么保护吧,偷偷乐着,红袍撒手转身,打算回去睡他一个大觉,可转念一想,要是公子回来了知道他偷懒那岂不是要打爆他的脑袋,不行不行,这样不好,这得多委屈了他那张绝世美颜啊。
左思右想,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就这样折腾一宿,天有了明亮的迹象,红袍顶着两黑眼圈迎来了初晨的太阳。
他打着从夜间以来就没有止住的哈欠,站在公子的房门口,想瞅瞅里面的人儿醒了没有,好让他回去睡个安稳觉。
偷偷摸摸,缩头缩尾,红袍使劲想看出点东西来,结果啥都没瞄着,就听到“汪——”的一声……他侧过那张困得不行的臭脸,迷了眼睛望着那在门关处死死瞪着他的狗。
是它!
这两个死对头相互敌视,周围的空气冷冻凝结,战火只待爆发的那一刻……
经过一晚上的调查,唐世新这儿有很大的收获,这名死者为一般的壮年男性,且在头颅后方位置有明显的重伤痕迹,这就不得不怀疑此人可能不是淹死的,而是利器重击而亡,同时以伤口分析看,不止一处,脑颅后有好几处划伤,这么一来,是人为致死的可能性就更加明确了。
日头渐出,很快便是烈日顶晒的辰时,因昨日溪边淹尸之事,村民们都不敢靠近,只有一些还算是胆大的人闲暇时由远处探头远望,观测着溪边情况。
村长也很关心此事,一夜未眠,早早的筹划过来,出门遇上要来找他的唐世新,世新是有事才急见村长,二人一并到里屋坐下,世新对村长详说着一个晚上以来的调查结果。
唐世新坦白,新知县未上任,这事还要通知城里头的赵州府大人,所以他事先请了专人回去告知官府,好让知府大人派人前来处理。村长听闻,很是赞同,想着怎么着这也是一桩命案,通知官府是情理的事。
“对了,还有两件事,我还想请村长帮忙。”唐世新抚平了折扇,态度诚恳地说道。
“唐公子请说。”
“我想请村长帮我查一下最近永宁村有没有什么外来人口或是失踪人口,只要是最近的,都务必告知……”
村长点点头:“这个没问题。”
“还有,请问那个马氏可是永宁人?”
这话问完,村长很坚定地回答他:“是的,那马家宝是永宁村人,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家的那位何氏,刚巧就是最近嫁进村里来的,那人本不是村内之人。”
听了村长这话,世新在脑海里转了一回,“刚嫁进来……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
村长想了想:“好像是……是前些日子吧……”
“可否是张余生落网之后不久的事?”
“啊!对对对!正是,正是!”
唐世新眉角一扬,心中有了些谱,眼前看来,他是要到那马家走一趟了。
与村长家中作别,他独自前往马家,在此之前,他也向村长打听了有关马家宝的一些背景,此人打小就是一个孤儿,不喜与人来往,沉默寡言,勤劳上进,一个人靠着一方田地撑家,年过三十还未成家,前阵子却不知怎的,悄无声息的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外地女子何氏,之后此事才慢慢在村里传开,众人皆所知。与此同时,那张家也几乎是同等时候到了永宁,马家宝便自告奋勇,做起了张家与村民之间的和事老。
这些事都凑在一块,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唐世新正想着事情,一心朝着那门奔去,却在半道上听见乱声狗吠,还有阵阵的男音恶骂。他仔细听着声音的出处,心想这是红袍那小子的,便寻着声音找到了地方,看见一人一狗彼此在用着两种语言互骂,令人顿生滑稽。
“红袍,你在干嘛呢?”唐世新一脸锐气,打断了他们的“互斗”。
红袍看是自家公子,马上停了下来,福灵子也再吠了几声,也稍顿安停,世界一瞬间安静了许多。
“你怎么能在这里随便大呼小叫,这是扰民知不知道?”
“可是、这……”红袍本想替自己辩解,可当一看到公子那锐利的眼神他就打了退堂鼓,他可说不过公子的那口伶牙俐齿,还是自个儿往肚子里头咽吧。
“昨儿个交代你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唐世新依旧不减锐气,继续问道。
“嗯……妥妥的公子。”红袍满脸委屈,还不都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被这只笨狗乱吠的。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回公子话,应该还在屋里头睡着呢。”
还睡着吗……也罢,多休息也好,昨天那碗酒酿给她晕乎不小,看来还是初试的缘故啊。
唐世新边想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这让福灵子感觉可疑,这两个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全都听不懂,神秘兮兮的,难道是在打千雪的坏主意。
“汪——”福灵子高吼一声,想警告他们,唐世新和红袍两人相看一眼,停止了刚才的话题。
“那你继续留下吧,等她什么时候醒了再说。”
“是,公子。”
交代完事情,唐世新记起还要到马家一趟,他即刻起身,头也不回地在巷子尽头没去了影子。
再次剩下福灵子和红袍,场面犹是尴尬……
离马家的路程不到几十步,乡下的野道走得不是很舒坦,世新也花了不少的功夫,汗流全背,额上也不少珠水,途行之际,一只小型彩蝶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毫无察觉。
到了马家门口,唐世新呼声问访,叫了几遍后,里头有了动静,何氏一听是昨日那位英俊公子到来,快速整衣理容,才出外笑脸迎接。
“唐公子是你呀,快进来快进来。”高兴得连敬语都忘了,花容喜彩,遮掩不住她满面春桃。
邀请客人进屋,唐世新环顾四周,屋子打理得倒是不错,虽是四面土墙,茅草房盖,但有了古怪稀奇、平常乡下见不着的玩意儿装饰几分,确实有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何氏见他一语不发,只顾上下打量四方,赶紧打断:“唐公子请先坐,巧言这就为公子准备茶水。”何氏低语一句,扭头到后头置备,不一会儿,她端出一壶刚沏的茶水,熟巧地给唐世新倒上,并端放于他面前,不仅如此,她还择了几些时令小果上来,招待得很是热情。
她忙里忙外,招呼周到,唐世新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看她呈上的东西,他面前桌上盛茶用的是土瓷茶杯,连同壶器是一套的,平时摸瞧并不起眼,但在这荒野土村中见到,还真是稀物。
世新端起茶杯,闻了闻香味,敛眉眯眼,嘴角上摆,他小抿一口,茶香进喉,沁入口鼻深处……不简单呀。“夫人的这杯茶沏得刚好,醇香浓厚,余香留齿悠久,是盏好茶啊。”唐世新放下杯身,犹有余味地说道。
“是啊,这壶大盏红可不是一般的好茶啊,它是……”意识到自己多嘴,何氏随即改口:“对了,这是刚打捞井里的冰镇果子,公子且尝尝吧。”她折下一节鲜果,递给了他。
按理说不熟悉的男女不应有过多的肌肤之亲,更何况是本有家室之人,唐世新瞧着她直接伸过来的玉指,都不用块手布遮着,一个出嫁妇人同一个陌生男子这般亲昵的坐在一屋,还真是很不合适。
“夫人放着吧,我自己来。”他没有接过何氏的果子,而是自己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这味道也是不错,“夫人的当家呢,怎么不见他人?”
听到唐世新问话,何氏紧接上:“当家的一早就出去忙活去了,暂时不在,应该要过好些时辰才回来呢,公子先坐坐吧。”其实何氏用意明了,她想趁着自家男人不在,与别的男人幽会共处。
“既然你们当家的不在,那我就不便打扰了,告辞。”该看的看了,问的也问了,唐世新直站起身,预调头出门。
“等等公子……”何氏慌忙站起拦下了他的去路,这使世新皱眉,她也不知该如何圆说,眨眼看到他肩上的那只蝶子,便花容大展地解释道:“公子,你这有只蝴蝶,你都没注意呢。”弹手挥去他肩头的彩蝶,借此故动手脚,细指微翘,蝶飞起舞。
“多谢夫人。”
正下情景,给马家宝闯门碰了个正着,他一看何氏正与外来男子亲密无间,心火直冲丹田,满怀怒气,上前分开他俩,拽下何氏吼道:“你这个荡妇,又在这儿勾引男人是不是,你个荡妇!”马家宝出口破骂,一点都不给她颜面。
在旁的唐世新见状,开口解释:“马兄误会了,我和夫人只是随意坐坐聊聊,并不是你所见到的那样。”
发了疯的男人看了一眼唐世新,满目仇恨,这让世新心中一颤,这般眼神,像是恨极了他似的,巴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对啊,我只是和唐公子聊了几句,这不,桌上的热茶和水果都还搁着呢……”何氏拉了拉马家宝,附在他耳上小声嘀咕:“别闹事,他可是祁州唐门的人。”话音虽小,但话中有话,马家宝还是能听出言中之意的。
马当家立刻转态,弯腰致歉:“唐公子还请见谅,是小的误会,请您大人有大量。”
听得出他是不得已也不情愿,不过唐世新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误会能解开就好,正巧我想见见马兄,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
知道了他的来意,马家宝两眼一晃,是答应还是拒绝,只怕唐世新有备而来,两者都是不利之策,只好硬着头皮允下。
品茶闲谈,唐世新在马家坐了足足两个时辰,不是主人提醒,他还没有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他已打扰了许久,也该告别离去,再过不久就要入夜,他还要回去理清思绪,因为这件案子很快就会浮面,水落石出了。
出了马家,唐世新走在黄土崎岖的道上,背着双手,低头思索着。
今日与那对夫妇闲聊,也不是全无收获,可以说是收获很大,只要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并等青衣那里有了消息,不要多久,就可给大家一个说法了。
眼前还有一事,他还必须去弄清楚。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唐大公子。”
抬头望着树上那声音的主人,千雪坐于粗枝间,垂下玉足调皮摇摆,眉目舒展地看着他笑,接下来,她整一身段跃起,飘然落下,站定在唐世新对面,笑颜灿烂:“要不,你也带上我吧。”
“我正要去那张氏原先的府邸,怎么,你的酒醒了?”唐世新歪斜着脖子,打量着她的情况,应无碍了吧,不然这么活泼乱跳的,还能从树上飞下来。
千雪皱着眉头:“我从前没有喝过,谁知道那是酒啊。”
“唉,看来你不胜酒力啊,下次就别喝了……哦对,你怎么会在这儿?”唐世新迈开步子,朝着张氏原府的方向行去,千雪也小步跟上。
“哈哈,你猜啊。”她调皮耍性,就是要故意让他猜。
“哎呀,我猜不出啊,怎么办呢?”唐世新走在前头故意说了一句软话,但凤千雪并没有看到他那一脸的春风模样。
她果真上当:“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其实那只蝴蝶是我用来跟踪你的。”
“什么?!你说那只蝴蝶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