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川西之行一开始就不太顺畅，一上飞机沈之俏就发现杨怀希和他的夫人也在这趟飞机上，同样是商务舱，两人离他们的距离不过是隔了一排的位置，杨怀希见到他们时并不惊讶，杨怀安也不惊讶，惊讶的是他们的两个女人---杨怀希的夫人和沈之俏。

显然这样的碰面注定了这场川西之行很不简单。

机场有人接待他们，是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顶微秃，面容红润，身材微胖，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说起话来更是中气十足，杨怀安叫他唐叔。

唐叔将他们径直待往下榻的酒店，说是酒店其实是一家民宿，位于田野之间，民宿不大，是四五个四合院组成的，里头全是两层楼高的小别墅，外观看上去像是木制结构的，但那些木头却只是装饰品，房子干净整洁，偌大的落地窗，让人呆在屋子里便能将田园风光尽收眼底。

沈之俏和柳静姝住在西侧的小房子里，房子外头是一排鹅卵石的小路，路的两侧是木制的篱笆，篱笆里头种着叫不出名字的小红花和小黄花，红红黄黄的，绿草茵茵，倒是很好看。

杨怀安则和方竞宇住在东侧的小屋子里。

临近四点的时候，杨怀安来敲了她们的房门，他说他要去工厂一趟，让她在民宿里等他回来，晚上再一块儿出去吃饭，可自打今天跟杨怀希碰面之后，她就有些不放心，便说要同他一起去，杨怀安见她态度很是坚决，便答应让她一块儿去，不过却要求她不能乱走，要一刻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

她笑笑，说又不是要上演什么生死大片，还要寸步不离。

他耸肩一笑，说你好奇心重，不过工厂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碰。

她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工厂，需要他那么紧张。

那是一加农副食品的生产工厂，偌大的晒坝和加工厂，走在最前头带路的仍旧是唐叔，他们走在走廊上，看着玻璃窗里的加工室，加工室里全是清一色的不锈钢机器，食品从机器里头出来，掉入水中，然后又从水中出来，经过四五块钢板不停地抖动和吹风机吹风，才稳稳当当地落入放在地上的篮子里，沈之俏猜想那里面应该是生产线的最后一步。

杨怀安在前头和唐叔议论着什么，她断断续续地能听到这台机器是刚买回来的，同时购买回来的还有另外几台机器。

最后他们在晒坝上碰到了同样来查看的杨怀希，他是一个人来的，由另外一名中年男人和一名年轻男人陪着。

唐叔引着杨怀安往另一处走，仿佛不太想让这两兄弟碰面。

杨怀安却不按唐叔的套路走，径直往杨怀希走去，沈之俏跟在他身后，这两兄弟的每一次会面，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有紧张感。

杨怀安和杨怀希好像永远没有什么过多的场面话说，每回都直奔主题。

“是你要求多采购几台机器回来的？”

杨怀希还是那副唯我独尊的模样，点了点头：“是的。”

有半分钟的沉默，杨怀安说：“裁员也是你要求的？”

“是。有了机器，完全能够满足每天的销售量，还要那么多人来做什么。”

杨怀安仍旧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杨怀希说：“虽然这个加工厂对于我们来只是凤毛麟角，但是我们又不是来做公益的，没必要留一堆不做事的闲人。”

对于某些商人来说，商业利益高于一切。

杨怀安大约不太满意他这个说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或许对于你来说是凤毛麟角，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那笔微薄的工资就是他每个月的希望。”

杨怀希可能是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不禁失笑道：“你当我们开这家工厂当真是来做慈善的呀？他们没了这份工作还有下一份等着他们，买了这几台机器之后你晓不晓得生产量提高多少？提高了百分之百。”

杨怀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是提高了，而且还高出了每天的销售总量，食品库存每天都在增加，你认为就是好事儿？”

杨怀希被他问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这人估计是只想着逞威风，一口气购买好几台机器，想显示自家资本有多雄厚，根本没考虑后续的事情，机器要么闲置，要么库存长期积压。

一直跟在杨怀希身边的中年男人站出来打圆场了，说：“两位杨总都是为了公司好，只不过考虑的角度不同而已，要不咱们去办公室坐下来好好谈谈。”

杨怀安清冷的眼神向他扫过去，中年男人脸色一怔，沈之俏光看杨怀安的背影基本就能猜到他此刻的眼神有多冷峻。

“不必了。”

他转过身来，牵着沈之俏就往回走，这时他才在她耳旁吐露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话。

“和白痴有什么好谈的。”

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来，沈之俏有些诧异，忍着笑抬眼瞧他，他却一派淡然，冲她眨了眨眼。

她笑着赞同他：“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道路一路蜿蜒，从车内往外看去，只见无垠田野，一座接一座的大棚，大棚里头生机勃勃的一片，绿油油的。

唐叔说那是苤蓝，是加工厂做腌菜的主要原料。

沈之俏以前几乎机会接触这些，当下便心生好奇，唐叔只得一面儿开车，一面儿向她介绍，大约是被沈之俏勾起了兴致之类的，直到下车时他仍旧滔滔不绝，甚至还对没能讲完话的话表示了深深的遗憾。

沈之俏安慰他，说是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唐叔便取了手腕上的一串黑曜石给她：“怀安难得带了个这么乖巧的女孩子回来，这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唐叔是杨怀安父亲的老部下，从小看着杨怀安长大，加上他无儿无女，对杨怀安十分疼爱。

沈之俏一开始是不收的，后来是杨怀安让她手下，替她把东西接了过来，这事儿才算是了结了。

“唐叔这人一般不轻易夸人，更不会轻易送人东西的，可见你是十分讨他喜欢了。”

他替她把手串带上，忍不住唠叨说：“你这手腕这么细，一定是吃的太少了。”

手串在她手腕上浪来浪去，不禁笑道：“看来得放包包里珍藏了。”

“走吧，叫上大宇他们俩一块儿吃东西去。”

沈之俏一听能吃东西了，眼睛一亮，一进院子里就开始嚷嚷：“柳静姝赶紧收拾，我们要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