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繁星点点,秋风拂面。
沈之俏一行四人到的是一条老街,虽夜已黑尽,但老街里头却仍旧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街尾有座名叫琼楼的茶楼,楼前设有水池和假山,假山上种有一棵万年青,偌大的树冠将二楼的窗户遮了个严严实实,倒是在喧闹中别有一番风味。
听杨怀安介绍这座茶楼效仿的是宋代的樊楼,所以虽称之为茶楼,但里头却仍提供有各类吃食。
四人拣了西边儿靠窗临湖的桌子坐下,因是大厅里头的位置,少不得喧闹,但这种喧闹却又不碍事儿,给人以一种烟火气息,虽则在这种情况下说话要费些嗓子,但好像谁也不在意,仍旧扯着嗓子同同桌的人说话。
四人各点了几样吃的,这其中以沈之俏和柳静姝的口味最为挑剔,一个点名要最接地气的当地菜,一个则点名要茶楼的招牌菜,因为涉及菜品较多,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服务员神色有些迟疑,稚嫩的脸庞一看就是个新人,大约是觉得开口相劝有些为难,最后还是杨怀安说先把头几道招牌菜端上来,服务员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座位选的甚好,既能赏月,又能尚湖,外头翠竹摇曳,屋檐上的雕刻映在墙面上,映出一只鸟的模样,加上微风一吹,令人心旷神怡。
“你瞧那月亮多大呀!”
沈之俏从未想过自己竟还能亲眼目睹一番这样的风景,她一直以为这种时刻会离她这种打工人很远很远。
柳静姝也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不由地感慨:“是呀,同样的月亮,怎么今天落在眼中就那么的与众不同呢。”
的确与众不同,因为看月亮的心境不一样了,从前有机会看月亮的时候大多数是加完班回家的途中,那个时候疲惫不堪,看什么都觉得蒙上了一层灰暗,现在悠闲自在,没有工作的束缚,自然看什么都像是自带了滤镜。
菜很快就上来了,因为正好赶上琼楼的秋季馈赠活动,服务员很贴心地送上了一壶茶楼自酿的黄酒和一碟桂花糕,黄酒正好对上两位男士的口味,桂花糕又恰好对上两位女士的口味,这样贴心的服务想不让人称赞都不行。
用饭时,不知怎么的,柳静姝竟不小心把茶杯给碰倒了,方竞宇尽第一时间为柳静姝递上了纸巾,并替她收拾了残局,沈之俏看在眼里只觉得好奇,遂朝着杨怀安递了个眼神,杨怀安冲她笑了笑,也是意味深长。
两个才受过情伤的人,难不成要报团取暖了?但分明之前什么交集都没有呀?
疑问,沈之俏抱着这个大大的疑问吃饭,咬了一口软糯的卤猪蹄,忍不住问方竞宇说:“宇哥,你有没有合适的单身男性朋友呀?”
方竞宇拿起筷子,反问她:“你想干嘛?有呀,一大把。”
沈之俏很满意他的回答:“哦,你替我留意留意有没有适合阿静的男生?”
大约是不好意思,柳静姝当时就反问了沈之俏:”你干嘛呀?你当着我的面儿推销我,怪不好意思的。“
沈之俏嘿嘿一笑,说:“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你就当做没听见不就成了。”
方竞宇闻言,夹着花生米很敷衍地回了句:“行呀,我替你留意着。”
饭毕,四人走出酒楼,杨怀安王了一回已升至头顶的月亮,问沈之俏:“你不是说你想吃冰糖葫芦吗?前头就有,我们去买吧。”
沈之俏很莫名其妙,反问他:“我什么时候说了。。”
大约是察觉不对,话还未说完,便立即改口说:“对对对,我是想吃冰糖葫芦了。”
杨怀安递给她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沈之俏转头问柳静姝:“一块儿去吧。”
柳静姝却嫌刚才吃得太撑,不愿多走动,顺势坐到了水池边儿:“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方竞宇见状也说:“我也不去了,免得去当电灯泡,我和她一块儿在这里等你们。”
沈之俏自然不会勉强这两人,她原意就是想给这两人单独制造点空间,看是不是真的能擦出点儿火花什么的,一个是杨怀安的朋友,一个是她的朋友,都是知根知底,晓得品行的人,所以他们能凑一块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杨怀安牵着沈之俏大步往前走,沈之俏忍不住问他:“没看走眼吧?”
杨怀安耸了耸肩,说:“再观望观望吧,要吃冰糖葫芦吗?”
“不吃,刚吃饱了饭,我们绕着这里走走吧。”
于是两人便绕过人群,从一条小巷子里穿了出去,因为是在陌生的地方走了一条陌生的路,是以当从悠长狭窄的巷子的另一端走出来,望着对面的高楼大厦时,沈之俏有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没料到这里穿出来竟然又是一番景象。”
眼前是一座小公园,绿树成荫,鹅卵石路,月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面上,隔开了巷子另一端的喧嚣。
两人牵着手顺着鹅卵石路散步,前头也有两三对的小情侣,听口音像是当地人。
行至一处长椅前,沈之俏才问了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
“杨怀安,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旅游吧?”
她明知故问,他已经在尽力地给她营造一种舒适惬意的氛围,但她却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内心的紧绷。
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但开口的语调却仍旧是云淡风轻的。
“自然是为了公事儿而来。”
“是要‘打仗了’吗?”
一场独属于杨氏家族的战争,今天她在车上和唐叔闲聊时,无意中得到的消息。杨煜凡想要退位了,杨氏的掌舵人只有一个,有能力者上位,川西的加工厂便是争夺的首战。
杨怀安觉得她这个形容很好笑,但又很贴切,不禁莞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不知道。”
“这里是老爷子起家的第一站,虽然这里已经大不如从前,甚至一直亏损,但老爷子却一直没有放弃这里,他看重这里。”
赚第一桶金的地方可谓是意义非凡,算得上里程碑的第一步。
沈之俏一小子就明了为什么这两兄弟都第一时间着手搞这里了,因为老爷子看重,他们自然也得看重。
杨怀安又说:“我不愿意你卷入这里面,你就乖乖地在一旁看着就好。”
“这怎么可以,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怎么能独善其身,虽然我帮不了什么忙,但我能陪着你。”
她仰头冲他笑,眼里倒映着天上的星河。
他很喜欢她这样的笑容,灿若星河,直抵他的心坎里。
她拉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那种轻快就像个没有烦恼的小孩子一般,但他知道她也有烦恼,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他抬手抚摸着她头发,低叹道:“老爷子对一个工厂都那么看重,怎么就对跟他一块儿熬夜吃苦的人那么的狠心呢。”
她大约能猜到他在叹息什么,握着他的手稍稍地用了用力,她没有出声问他在叹息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绕着公园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方竞宇来电话问他们为什么买个冰糖葫芦买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