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该对谁下手呢?本着由俭入奢的原则,张悔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飞鸿宗的六日。
听说以往的九英会,前三甲必是由三宗包揽,今年不如就打破这个传统好了,让飞鸿宗倒在第五名大概会给江湖提供一个有趣的谈资。
在下山之前,张悔原本是打算将三宗提前击败,完全把他们排除在前四的名单里。后来他放弃了这个疯狂的想法,没必要再给三宗同气连枝的理由了,但如果仅仅打落其中一宗,想来另外两宗也会乐见其成。
六日注意到了张悔的眼神,那是毫不掩饰的战意。他耸了耸肩,本就矮小的身材显得有些佝偻,他扫向台下,和站在那里的步悦交换了个眼神。步悦有些担忧,于是六日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此时场上的其余人形成了默契,他们安静地退后,让出整个擂台的中心。无所谓先后,接下来每个人都要面对张悔这位邪王徒弟。宗门的野心,全都掌握在他们的拳脚之下了。
分立擂台的两端,张悔朝着六日走去,每一步都在蓄势,每一步过去,他的气势都会高涨一截。
六日没有阻止,当一个杀手被放到擂台这样的地方后,他就失去了一切先手。既不能先攻,那就等待,而恰好,耐心一直是他最大的法宝,等待由守转攻的那个瞬间,他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招的机会。
是的,六日是个杀手。飞鸿宗作为顶级宗派,表面越风光,底子里越黑暗。敌对宗派的斩首、自家叛徒的肃清、重要人物的保镖、关键战役里的死士、杀人越货的黑吃黑……有太多太多的地方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故而飞鸿宗豢养了一批杀手。
平日里他掩饰着自己,充当步悦的跟班,一步不离地跟着。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就连步悦也是在九英会前才被告知六日的身份。这一届的九英会充满变数,每一宗都压上了最强的人。只有光明正大地击败张悔,三宗才有理由在台面上就留下张悔,不需要再动用更多的力量。
每一宗的潜藏力量都不可妄动,江湖的局势好不容易才稳固下来,过多的调动只会给有心人留下可趁之机。在事关宗门兴衰的大计面前,每一宗都慎之又慎。
更别提邪王的生死还是个未知数,在明面上就撕破脸皮,以大欺小的话,谁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所以飞鸿宗启用了六日,让一个杀手在正面作战里登场,无疑是极度信任他的能力,却也是给了他一张催命符。无论胜败,他作为杀手的一生都结束了,而他只能是个杀手,也就是说,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面对张悔这样的敌人,六日想要取胜,势必得使出最拿手的杀人技。当他的杀人技暴露在阳光下之后,以往被他索命过的宗门势力自会认出他的真身。这样的话,他们就不得不行动,没有证据前的装傻充楞是一回事,但有了确凿证据后却不复仇,这对整个门派的人心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而宗门,实际上就是人与人的凝聚力。为了这份凝聚力,哪怕是三流宗派,也敢向飞鸿宗龇牙咧嘴。当暗中复仇的人多了之后,哪怕飞鸿宗也会焦头烂额,万一再被另外两宗合纵连横,甚至会有伤筋动骨的危险。
于是,只能交出杀手的尸体来平息,这也是肮脏的潜规则之一。大部分宗门只是想讨个说法来安抚门下,有了台阶后,自然不会再咄咄逼人。说到底,大部分的宗派都是在寻求妥协,一切以生存为第一要务。
而这一切,作为杀手的六日再清楚不过。当他站到擂台上之时,就注定了他的结局。他其实可以反抗,因为他有个好兄弟,以步悦在飞鸿宗的地位,兴许可以改变高层的决议。
只是那样的话,步悦本身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飞鸿宗内的势力盘根错节,并不是步悦一系一家独大。当步悦强行更改了六日的命运之后,这件事便会成为其余派系的把柄。甚至“六日登场”这个决定本身,便是其余派系共同运作的结果。
登场了是好事,也许能阻击张悔。不登场也是好事,抓住了步悦一系的把柄。
这份阳谋,六日能懂,步悦却不懂。
不懂是好事啊,六日在心里暗想。这样就不会节外生枝了,未来执掌飞鸿宗的,将会是步悦。而自己虽然见不到那一幕,却能帮他再做一件事。一件也许能让飞鸿宗更上一层楼的事,让他的飞鸿宗。
六日的眼神一变,这一刻,他不再是跟着步悦插科打诨的小弟,他是暗夜里的阴影,是掠过脖颈的寒意,是游走在死亡上的黑手!
此时的张悔已经走过了擂台中央,他的气势即将攀升到顶点,这时,他的瞳孔一缩,站在对面的那个身影不一样了。一股凌厉的尖锐感从六日身上散发开,刺得张悔寒毛直竖。这才是他的真实修为吗?好惊人。
张悔的脚步顿了一拍,然后才落下,这一步过后,他的气势非但没有再起,反而开始回落。眼前的六日已经不再是能够一击得胜的对手了,把所有的修为倾注在一招里,固然是石破天惊,但与之相对的,自身的破绽也会被放大。
张悔有种直觉,在这个浑身凌厉的家伙面前,最好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两人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张悔看到了那双眼睛,冷漠又决绝,两种互不相干的感情为何会同时出现在那双眸子里。没等他看出端倪,两人间的第一次交锋便开始了。
张悔试探性的一拳砸出,留有大量的回旋余地。六日的闪躲早了半拍,然后突然提速,一脚抽向张悔的腰侧。张悔的另一只手掌下移,牢牢地挡下了这一击,两人一触即分。一股奇异的酥麻感从左手传来,张悔有些惊讶,六日的攻击好生诡异,似乎在与自己的经脉形成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