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宗宗主的视线略微抬高,看着远处的云雾。
他的声音里似乎含着质问与控诉,却不知是在向着何人。
或许,觊觎邪王遗产的人,都在他的控诉范围内,也包括了南离宗本身。
几位领队的眼里也闪过一丝羞愧,此举确实不合江湖道义,然而却合宗门大义。他们个人的情绪与思想早已无关痛痒。
剩下的几位领队则眼神冷酷。事到如今,再谈邪王的恩典才是真正的荒唐。假如邪王在世,那各宗各派自然感恩戴德;可他一旦陨落,也就别怪我等翻脸不认人了。
这江湖哪里容得下婆婆妈妈的道义,只有争先恐后的掠夺壮大才是“正道”。
至于各宗的参赛弟子们,绝大部分都对这段往事一概不知。他们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很,震惊、迷茫、不安,各式皆有。有人偷偷瞄向张悔,想看看这位正主又会作何反应。
张悔的神色十分淡然,就好像不屑于主动诉说这段隐情似的。这更增添了几分他的气度。隐隐的,在场有同龄人向他投去钦佩的目光。
实际上却不然……
张悔此时正在暗自郁闷,早知道“山外山”是自己师傅的,哪还需要这么麻烦啊!找个没人的时间,悄悄摸过去就得了。自己一个主人,还怕进不了门吗!
是的,张悔身为邪王的传人,却也并不知晓这段过往。他只是听师傅提起过“山外山”,说以后得空,张悔可以去瞧瞧。
想来以邪王跳脱的个性,他所说的瞧瞧,一定不是张悔如今的做法。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假如被师傅知道,妥妥的要被嘲笑。
不行,得及时止损才成。张悔用不怀好意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其余人,要找冤大头的话,这儿可多的是。
南离宗宗主在一阵沉默后,终于回过神来。
他没有再继续讲下去,转而摇起了扇子,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调开口道:“不知张少侠何时想入‘山外山’?”
此话一出,等于是在官方的立场上承认了张悔的冠军身份,并要为他一个人打开“山外山”之门。
裘禅的脸色一寒,正欲上前开口,突然间对上了南离宗宗主的眼神,冷漠而冰寒。
他清楚地看到了里头一闪而逝的杀意。
权衡了一番,裘禅收回了脚步。不管南离宗此举是在维护宗派权威,还是另有所图。此时都不是个出头的好时机,而且从方才起,场间的气氛就有些生变。
裘禅试探性地看向渡业宗的领队,却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心一颤,相比南离宗宗主的态度,显然这位在他心中有着更重的分量。
金泉,这是渡业宗领队的名字。不知何时起,他闭上了眼睛。在他的身后,安静地站立着凤落与凤诗。见到裘禅望来,凤落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前者这才稍感安心。
“这是何意?”金泉保持着闭眼的姿势,却像是清楚地看到了凤落的小动作。
凤落没有感到惊讶,他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玩味:“只是想再看看戏。”
金泉摇了摇头,没有再答话。
反而是凤诗戳了戳她哥哥的手臂,悄悄地比了个手势。大概是在赞成她哥的做法。
另一面,听到南离宗宗主的问话后,张悔略微思索了一阵才开口道:“我是个最讲究公平的人。”
张悔放慢了语调,近乎是在一字一顿地说着。在场的其余人均是一愣,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他想说什么。
只有寥寥几人,脸上掠过一丝若有所思的意味。
没有人打断他,于是张悔的慢速宣告仍在继续着:“堂堂冠军都只能一个人入场。”
此话一出,在场其余人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已有了预感的某些人,难道……
“没道理二三四名,反而能带一堆人进‘山外山’吧。”
当张悔慢吞吞地蹦出这句话后,连南离宗宗主的脸色都变了。
这家伙是在打什么主意,这一把火都已经要烧到前四名的脸上了!
来自九城的胡东第一个跳了出来,他壮硕的身子都气得发抖,激动地点指着张悔,嘴里像连珠炮似的喷出一连串词句:“停停停!你给老子打住!”
“这又是从哪来的规矩!”
“你自己孤家寡人的,可别带上我们啊!”
“老子的家可就指着‘山外山’的试炼了。”
“你可别在这胡咧咧了!”
“……”
在他身后的丛云左右瞧了瞧,左边是一只正在挡太阳的白日“老鼠”,右边是坐在地上的闷葫芦未眠。好家伙,他的同伴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于是只能轮到他出面把领队拽了回来。
“妈的,告诉你……干嘛,别拽老子,老子还要说!”
“您冷静一下,他哪来的资格取消名额啊。说这话就是在给自己捞好处,”丛云也是足够生猛,硬生生地拽着胡东往后走,嘴里也不忘安抚下这位不着边的领队,“您瞧瞧其他人,哪个不是在等他的下文。”
胡东这才稍微冷静了下来,他望向四周,果然,其余人一点也不激动,反倒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自己。
“害,你早说嘛。”放下心来的胡东一巴掌拍在丛云的肩上,以示嘉许。
“哎,哎。”丛云揉着肩头,无奈地应和着。
在胡东唾沫满天飞的那会,张悔是一点也不着急,他自然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这第一句话只是抛砖引玉罢了,只是没想到,一块砖头就把胡东给砸出来了。
张悔的眼神扫过九城的四人,这九城怎么尽产些奇奇怪怪的家伙。
“当然!我也实在不忍心让二三四名陪着我受罪,”张悔敲竹杠的专属语气渐渐开始出现,真诚里又带着自怨自艾,“那我就牺牲下自己,多带些人进去好了。”
没有哗然,众人早已猜到了张悔的“险恶居心”,不,还有一人后知后觉。
“啊!这个家伙真够不要脸的,居然打这个主意!”
由于激动,步悦一下子站起身来,语调拔高,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一刻,在场众人都无比赞成他这句话,这个叫张悔的家伙,他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