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清张悔的脸皮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至少可以肯定，他脸皮的材质与旁人完全不同。

在众人嫌弃鄙视的目光里，张悔镇定自若，视之如清风拂面。

步悦不加掩饰的高声惊叹，自然也传入了他的耳朵。

“哎，这位小兄弟，请留步，”也不知张悔是在模仿还是在自我创作，只听他同样提高了音量，中气十足地对着步悦喊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被勾起了好奇，步悦下意识地反问道。

躺在地上的六日已经想要装死了，你一个当众骂他不要脸的人，居然还接他的话茬了。你的心是有多大啊，这不是上赶着求收拾吗？

张悔抬起左手，遮挡在嘴角的一侧，故作神秘地开口道：“听说这届比赛，三宗里有一家连前四都没进。”

原本这个动作是为了压低音量，做窃窃私语之用。

可张悔反其道而行之，他鼓足丹田之气，近乎是在呐喊一般，震得步悦都有些发愣。

实在是声量过大，导致他一时听不清具体的内容。等到步悦终于反应过来后，一张黑脸迅速地密布红云。他想要反驳，可是张了几次嘴，却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张悔说的是实情。

场上的其余人也是蔫坏，没有一个人想要开口替飞鸿宗解围。

三宗的笑话，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得上的。错过了这一站，谁知道下次憋笑，要到什么时候了。

于是跟上步悦的脚步，其余同龄人们的脸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涨红，憋笑给闹的。

“你说他们宗，该有多伤心啊！”好死不死的，张悔又用沉痛的语气补着刀。

停顿了会，张悔似乎是在等着有人开口，见无人应答，他又自顾自地继续下去。

“守在宗门里，那些个嗷嗷待哺的弟子们，要如何交代啊！”

“这‘山外山’，那叫一个神秘莫测，功法奇珍不计其数。”

“异果丹药扎堆放。”

“武道感悟更是满墙满墙地乱涂乱画。”

“谁人进了不说好！”

此时的张悔活脱脱像个推销自家货物的小商贩，卖力地吆喝着。

在场都是有身份的人，换做寻常时候，这种直白又土气的广告语，他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但是，没办法啊，广告词虽土，商贩也欠揍，可架不住货物确实足够顶级啊！

“这位小兄弟，我看你面红耳赤，一定是心动了吧。想买吗！”

张悔今天大概是跟步悦杠上了，这才过去几句话，又开始撩拨他的忍耐极限了。

步悦的面红耳赤有八成是气的，一成是羞愧，另外一成，还真是心动。听这家伙的意思，难道自己也能进入“山外山”吗？不对，是我们宗门也能进去吗？

步悦心虚地左右瞅了瞅，恰好对上了韩丞的眼神。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老鼠那样，步悦瞪大了眼睛，竭尽全力表现着自己的无辜。

飞鸿宗的领队韩丞有些无奈，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把心事写在脸上。自己想装作看不见，都颇有难度。他也没有点破步悦的小心思，宗门假如有名额，他步悦是一定会占一份的。

韩丞用眼神传递着鼓励，示意步悦可自行决断。他可不愿意介入张悔的“生意”里，太掉面子了。

然而，步悦没看懂……他只以为领队在用眼神训斥自己，这下可好，输了比赛又丢了人，回宗之后该被家里人收拾了。

躺在地上装死的六日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腾的一声站起，直勾勾地盯着步悦，把音量压到最低，就像往常他所作的那样：“韩先生是让你去拿下名额！”

步悦的眼神猛地一亮，原来是这样啊！

“喂，姓张的，我这里要买！”得到靠山后，步悦的大嗓门又重新恢复了。果然，得有六日这个家伙站在自己身后才行。

“得嘞。一份千年人参！”张悔脸不红气不喘地喊出一个惊天高价。

“没问……啥，你说啥人参？”步悦的采购习惯一向是大手一挥，六日就会跟上付款。然而这一次，他举到空中的手久久无法落下。

“千。年。人。参。”似乎是担心被听岔，张悔贴心地拆开来，一字一字地念出。

“你怎么不去抢啊！”步悦把牙齿咬得咔嚓作响，要不是见识过了张悔的修为，他早就一拳砸了这个“破摊子”。

张悔没有答话，他昂着脑袋，用鼻孔瞅着步悦，满脸写着“买不起就后退”。

正当步悦进退两难之时，六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换成同等价值的保命丹药如何？”

也许是错觉，张悔总觉得六日在“保命”二字上带了点重音。

他有些诧异，“山外山”的吸引力有这么大吗？喊出千年人参的高价，也只是漫天要价的第一步而已，没想到直接成功了，看来还是报低了啊！

“保命丹药？不行不行，我拿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张悔连鼻孔的朝向都没变，看着天空摇了摇头，一副瞧不上的模样。

实际上，张悔可太想要了！保命丹药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啊！但他不能露出丝毫破绽，他总觉得六日是在拿话试探自己。自己堂堂邪王后人，会需要保命吗！？

故而张悔相当硬气地回绝了六日，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你！说你呢跟班！”张悔突然看到了在人群里扭扭捏捏，想要上前却又不好意思的王秦，“过来帮我照顾生意。”

王秦的心里一松，自己已经在这“惺惺作态”老半天了，居然才被看到。

想起方才石鸣的嘱托，他的眼神便一阵晦暗。谁能想到，平日里的冷面长辈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王秦，你怎么当跟班的，还不快去帮忙。”

紧跟着这句话后，还有一句压低了声音的悄悄话：“你争气点！给咱隐枪派弄来三个名额。”

王秦又是一阵唉声叹气，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

他看着远处拿鼻孔瞪人的张悔，恍惚间已经看到了日后悲惨的跟班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