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呈黑褐色，在明亮的天光下显得尤为诡异。

众人分作了两派。

一部分人的反应出奇得一致，都如白日见鬼一般，齐刷刷地往后退。开玩笑，这个时候撇清关系最重要了。在后退的过程里，他们也在好奇着，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众目睽睽之中下黑手。

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部分人都是各宗的领队，长久混迹于江湖的直觉让他们下意识地抽身而退。

至于另一部分留在原地的，便是各宗的弟子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多是惊讶与呆滞，事出突然，他们还没有理解发生了啥。但也有几个人的表情淡然，如凤落、贾楠仁、君溪等。

六日可以说是现场除张悔外，最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人。他有些诧异，原来自己留下的伤还在啊。

张悔之前活蹦乱跳的，甚至力压未眠，拿下了冠军。六日还以为他早就根除了伤势，想不到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这下可有他好受的了，六日对自己的功法了解颇深，那是专门为杀人而生的招式。

一旦见血，便有如附骨之疽，几乎无法根除。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还会持续恶化。可以说，拖得越久，这种伤势便越可怕，一旦深入脏器，届时便是鬼神也难救。

张悔的压制之法，恰好加速了恶化。

不妙啊，一阵腿软后，已经单膝跪地的张悔在心里暗想着，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在自己的门票攻势下，暂时稳定的局势又开始一触即发。

果然，有人用“热切”的声音开口道：“张少侠的伤势有些重啊，我正好熟识医术，不嫌弃的话，可以给你治上一治。”

赫然是飞鸿宗的领队韩丞。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会是这位。以三宗的地位，似乎还用不着这会就下场。

“多谢前辈关心，只是小伤而已，就不劳烦前辈了。”张悔也有些意外，但疗伤什么的，他可信不过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被干脆地拒绝后，韩丞也不在意，他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小伤就好，可别耽误了‘山外山’之行。”

张悔点了点头，心里隐隐掠过一丝诧异，这韩丞抢着开口，就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吗？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听到韩丞这句话，某些领队的眼里闪过了然之色。

“没什么事的话，本届九英会就此结束吧。”裘禅不耐烦地开口道。

其余人也纷纷望向南离宗宗主。

“就到这吧。前四的奖励稍后会送到各位住处，”南离宗宗主摇着扇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三天后，镇外见。”

“告辞。”

“诸位告辞。”

“我等先走一步。”

……

陆陆续续，各宗差不多都离开了山顶。张悔一直盘膝在原处调养着，反噬而来的伤势比他的预估还要严重，三天后能否痊愈，不好说。

张悔隐隐有个主意，也许这一次受伤是个契机，不破不立，干脆趁此机会，把体内的……

“还住城主府吗？”

一道声音打断了张悔的思路，贾楠仁双臂抱在胸前，语气里透露着淡淡的关心。

张悔睁开眼睛，他注意到除了他们二人，广场上已经空无一人。这个时候，也许是问话的好时机。

“对，再住三天，”张悔站起身来，平视着对方，“只不过得换间房。”

“确实，你不会想知道，都有哪些人‘一起’住过那间房的。”

贾楠仁故意在“一起”二字上着重发音，表情里的嫌弃一目了然。

“……要回去了吗？”张悔一阵恶寒，赶忙转移了话题。

“你原路下山即可。我就不回去了。”贾楠仁转过身，瞄了一眼远处的楼阁，继续说道：“我得去那些地方了，短时间内都无法下山了。”

“‘山外山’也不去了吗？”虽然是问话，张悔的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不去了。”贾楠仁迟疑了一会，又补了句：“会有更可靠的人替我去。”

说完后，他便转身离去，连告别都省去了。

可靠？为什么选了这个字眼。张悔暗自琢磨着。

难道在“山外山”里还会发生什么事吗？他一面往山下走，一面仔细思考着。其实很简单，假如这三天的时间里，风平浪静无事发生，那么便可以确定，“山外山”之行，一定遍布杀机。

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从山顶再也瞧不见为止。

有两道交谈声在山顶响起。

“林木。这天气，适合赌博吗？”

“不适合。刚才在四峰，好多赌徒都寻死觅活的。”

“唉。”

从远处可以看出，一道身影摇着扇子，另一道身影庞大如肉山。

武林盛事九英会已经圆满结束了，随着看客们的离去，一波又一波的消息传入江湖。

“石鸣赌局”的逆转，刀剑之争不分胜负，两位“璞玉”根底的诞生，九城的天才少年……

以及万众瞩目的邪王之徒，张悔的高光表现彻底征服了诸多观众。

他有资格代替邪王行走江湖。这是看客们在描述张悔时，用得最多的话。再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张悔俨然已经是新生代的第一人。考虑到他的年龄只有十六岁，未来问鼎武林，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不知为何，在江湖阴暗的角落里，突然开始流传起这样一句话：或许除掉张悔的时间，也仅仅只剩几年了。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张悔看不见的地方。当他回到城主府时，没有见到林城主的身影，倒是有伶俐的仆从已经安排好了新的房间，一间正常的、只用来住人的房间。

“等一下，你知道沉鱼姑娘在哪里吗？”鬼使神差的，张悔突然拉住那位下人。

“回公子的话，小的没听说过这人。”仆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府里上下数他最机灵，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张悔摆了摆手：“这样啊，没事了，你去忙吧。”

奇怪，难道是林城主从小镇里找来的人吗？张悔想到了那些天黑后更热闹的地方。

不会吧，可是不像啊，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