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许久未见面,突然一见面却是剑拔弩张。
陆五姑娘陆亦涵看着自家三姐姐那憔悴的模样,温柔劝道:“三姐姐说的何尝不是实话?启哥哥毕竟荒唐了那么多年,如今若是靠着三姐姐的凤位,难免会落人口舌。又是国丧时候,若是被有心之人捅到台谏官那里,说不得三姐姐也会受到牵连。”
“小小年纪,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陆二娘子钟毓生气道:“难道我就是那田野农妇,要依靠女儿的婚事来为自己儿子谋划吗?如此这般,我成什么人了?”
陆三姑娘摇摇头,眼里似是有泪光在闪烁,她说道:“那母亲这般做,又将女儿置于何地?您当笙贵妃娘娘有多么喜欢女儿吗?不过是为了……”她咬着唇,终究是一句话也不说。
“是不是宫里的人欺负你了?”陆二娘子钟毓说道:“当初,可是她们家的人赶着求咱们的,若是她们不能善待你……我就告到御史台!”
陆三姑娘摇摇头,轻轻叹气,还是说道:“若是,咱们家里自己人能在朝廷能有一席之地,咱们家才能堂堂正正做人!哥哥的婚事还是先放一放,专心读书。听陛下说,因为国丧科举考试脱到中夏进行,若是哥哥能抓住那个机会,说不准真能高中状元。”
陆二娘子钟毓沉默着,说道:“我又何尝不知你的为难?可是,我对你哥哥实在没有把握,若是考不,不仅蹉跎了日子,连结下一门好姻缘的机会都没有。到那时,咱们陆府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她握紧陆五姑娘陆亦涵的手,轻声说道:“眼下,二姐姐被囚禁在宫里,生死不明,大伯父又被台谏官弹劾,如今的陆府唯有靠着咱们姐妹的姻亲,可咱们两个女子又能为家族争取到多大的利益,若是有一天本宫死了,那么咱们这偌大的府邸又当如何?”
说到这里,陆三姑娘陆亦诗轻轻啜泣起来。
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长脸女官,画着煞白的宫廷装扮,猩红的嘴唇如地狱里的阎王,冷冰冰说道:“娘娘请谨言慎行。”
陆三姑娘陆亦诗忙擦去眼泪,可那脆弱的肩膀像是撑起了千百金重,压的她直不起腰板。
陆二娘子钟毓心疼地想要安慰皇后娘娘,却惧于天家威严,半分也不敢靠近。
陆五姑娘陆亦涵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温柔说道:“姐姐放心,询哥的功课绝对不会落下。我……我们不会让你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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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儿叠着被子,不时唏嘘道:“三姑娘嫁入天家,原本以为是吃香的喝辣的,可瞧着却有太多的生不由己,让人真是心疼。”
陆五姑娘望着天边的圆月,心里没由来泛起一阵苦涩,别说是嫁入皇室,哪怕是嫁入普通人家,有很多或委屈或艰难的事情也是难以告诉外人,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她轻轻说道:“女子嫁了人,过的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从女子的精神体貌都能看出来。”
岚语将暖炉放在窗边,温柔说道:“可不是嘛!奴婢瞧着陆三姑娘可是瘦了一大圈呢。双眼也是疲惫不堪。”
可如今的三姐姐却在未雨绸缪,当着一众女官的面,竟对自己的娘家人说,若是自己有天死了,这偌大的府邸该有谁来支撑?这话,分明是有弦外之音。
究竟,三姐姐嫁入八王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三姐姐是发现了什么?
今日,三姐姐回府省亲,明明是天恩浩荡,可是却在这其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为何三姐姐处处阻拦启哥的婚事,甚至不惜与二婶娘顶撞?如此未雨绸缪,分明是觉察到了什么,而今日在房间内,那清一色的女官,说是天家的威仪,倒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软禁。
陆五姑娘陆亦涵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温柔说道:“可有见到三姐姐身边的大丫鬟清荷?”
安儿与岚语相视一眼,像是突然觉察什么般说道:“此次,皇后娘娘省亲,的确未见清荷随侍身边,按理说,应该会回府看望自己的老子家,怎的没随着皇后娘娘回府呢?”
陆五姑娘陆亦涵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是了,说不一定是三姐姐发现那个痴傻王爷的秘密,为了威慑住三姐姐陆亦诗,便将清荷静悄悄的杀死也是有可能。
是以,三姐姐回府时,才如此小心翼翼……
想到这里,陆五姑娘陆亦涵忙穿衣服,说道:“快备轿子,咱们得去趟夏赟侯府。”
远远的,看到江浩坤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走来,后面跟着夏赟侯夫人得轿辇。见到陆五姑娘陆亦涵也吃了一惊。
夏赟侯夫人下马,瞥了眼陆五姑娘陆亦涵,终究是说道:“明日,是孔家老爷入土为安的日子,又恰逢赶皇后娘娘回娘家省亲,陆家人虽是亲戚,却不适合到孔家吊唁,你去看看五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还是那副满满的嫌弃味道,陆五姑娘陆亦涵心下感动,即使夏赟侯夫人崔姒还是非常不喜欢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庶女,但也不愿意别人在她地盘,任意诋毁自己的准儿媳妇。
夏赟侯夫人继续说道:“你过去吧,为娘的就在这里等一会儿。”
有长辈在在身侧,自是不会有人在陆五姑娘陆亦涵身后指指点点。
许是劳累了多日,江浩坤的下眼睑有着深深的乌青,曾经光洁的发丝也有些微微发乱,见她过来,语气里还是藏不住的喜悦,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温柔说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披件大髦进来。”
宫变的那两夜,他定是舔着刀尖过日子,他凭着一己之力,守护了宫里绝大多数的官员,免于他们死在六王爷的刀剑下,苦苦熬到太傅大人破宫门而入。
可是她身为未过门的妻子,竟不是担忧他劳累多日的身子,反而语气里带着兴师问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