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总，新来的把总大人，真的能够守住关城吗？”

鞑子沟东侧的山，朱钰率领着五十个兄弟匍匐爬在灌木丛中，全都面色发白的看着山下鞑子沟内绵延数里的鞑靼人，有人声音颤抖着询问。

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关城后面。

“大人，要不我们跑吧，悄悄离开，谁都发现不了我们，关城肯定守不住，待在这里，万一被发现，我们就死定了。”又有人胆怯提议道。

“闭嘴！”

已经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朱钰面孔狰狞怒叱：“大人已经向楼参将请援兵了，一定能守住关城。”

“这一仗，一定能胜，胜了后，鞑靼人的辎重粮草都是我们的，看到后面那些牛羊了吗？这些东西，到时候分下去，你们的妻儿父母，一年都吃穿不完！”

“大人，真的有援兵吗？”

“大人，到时候战利品真的分给我们？”

……

不得不说，朱钰到底是领兵多年的老将，最了解这些士卒的想法，说出来的话，句句切中要害，士气很快就被激发出来。

可朱钰听的，却心中不是滋味。

从什么时候开始，戚家军需要钱财来激励士气了。

抗倭的时候，哪有什么钱财，所有的缴获，几乎转手就被戚大人变卖，置办了军备，戚大人才筹措起这支强军。

可那个时候，戚家军各个敢拼敢打，悍不畏死。

或许是从戚大人离开军中，也许是从他们这些人盘剥兄弟们开始吧。

朱钰心中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负罪感。

……

黄崖关城。

楼大有，叶邦荣等将领站在关城，看着东南面太平寨方向升腾而起的三注狼烟，彼此相视，眼中有隐晦的不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太平寨还没有送消息来！”

“是不是太平寨那个毛都没长齐的百户瞎胡闹，只是来了少许鞑靼人就下破胆，点错了狼烟？”

……

议论声嘈嘈杂杂的，尽管诸将都有些紧张，不过从议论中不难听出，还是不相信鞑靼人南下，更多怀疑太平寨小题大做。

二人却不敢有一丝侥幸。

嗒嗒嗒……

就在此时，东南方向终于有一骑冲来，马蹄声清脆急促。

战马的将士远远便拼命大喊：“报！报！三万鞑靼人扣关！三万鞑靼人扣关，把总请求援兵，把总请求援兵！”

“三万！”

“怎么会这么多！”

“是不是弄错了？”

……

城头顿时哗然，之前还说着风凉话的将领们纷纷面露惊恐。

整个蓟门方向，只有戚家军。

戚家军即便是全盛时期也不过万把人。

经历兵变后，不但士气低落，三千多将士被绞杀，只剩下六千多人。

就算依托长城关防险要，六千人对三万人也十分悬殊。

更别说，真正能够用于守关的，还没有六千人呢。

大明的将领，不喝点兵血，说出去都觉得自己没面子，不是一个武将。

戚继光离开后，这种风气很快在戚家军中传开。

那个将领不吃空额呢。

朝廷点检的时候，就从卫所随便拉人糊弄一下。

这些人是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根本没法和精锐的戚家军相比！

叶邦荣看望朱钰亲笔写的信，叹了口气，朱钰那家伙，肯定是了解黄崖关这边的情况。

担心不给援兵，所以亲自写信求援。

叶邦荣看着楼大有，沉吟道：“大有，朱钰他们的这个计划我觉得是可行的，只是派多少援兵才能守住太平寨？太平寨一定是主攻方向，只要要面对两万鞑靼人的进攻。”

闻言，楼大有还在思索，身侧的将领相互对视，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身子。

大家都不想去太平寨。

哪里分明就是一块死地！

“报！报，关外五十里东南方向，出现万鞑靼精锐！”这时，在注意到太平寨狼烟升起，楼大有派出的斥候返回。

“一万多人，按照以往守关的经验，我们至少需要一半的兵力才能守住黄崖关，我们这边看似有六千人，可实际有多少人，参将你们是最清楚的。”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向后方通报，让后方支援我们！”

“笑话，还坚持一天？他们坚持一个时辰就不错了，很可能现在已经被破关了，这种情况不能增援！”

“对，大人，反正属下的兵马完成现在的防守任务都很难，无法分兵。”

“将军，末将也无法分兵。”

……

一群将领纷纷借机纷纷表达了不愿增援太平寨的想法。

楼大有不由大怒，但是戚金不在，他还真的有些指挥不动这些人。

而且这些人说的也是实情，经历兵变的戚家军，士气衰落，真的无法分兵。

“向后方请求援兵吧！”楼大有最终还是不准备分兵。

他的出发点，更多是要保证戚家军。

分兵会导致处处薄弱，一旦被鞑靼人全面破关，戚家军作为步卒就完了。

如果只是太平寨破关，损失不过太平寨一处，黄崖关城这里的兵马聚在一起，坚持下去，等待朝廷反攻，或者鞑靼人退兵还是不成问题。

叶邦荣叹了口气。

他已料到了，后面的大明军队，恐怕不会增援他们的。

军中将领谁不知道，朝廷对戚家军有所忌惮，否则就不会绞杀三千。

这种时候，谁会和戚家军产生瓜葛，给自己找麻烦。

何况，或许还会有人乐的见到戚家军被鞑靼人剿灭。

当然，他也理解楼大有的决定，换做是他，戚金不在的情况下，首先保证的也是戚家军这个整体的存亡。

相对整个戚家军，五百人似乎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太平寨。

鞑靼人后续大军还在徐徐涌来，前锋已经整顿完毕。

汗旗下。

金台石叔侄女二人陪着布延。

布延扬鞭指着关城，豪爽说道：“几年前，本汗就是从这里扣关入明劫掠的，今日本汗就让东哥见识见识，老虎有没有垂垂老矣！”

“传令，开始攻城！”

嘟嘟嘟……

号角声旋即卷起肃杀的风浪，压向关城。

东哥看着大明城关。

而关城，朱常洛同样看着汗旗方向。

他的手已经慢慢举起。

城头，火枪兵、炮兵都已经装填完毕，火绳点燃，火把高举，就等着他一声令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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