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陶燃进了教室。

他想着怎么样和钟毓起这个头，“钟毓，你心情不好吗？”

一直低着头的人有了动静，她看着他，眼睛清澈，就这一眼，让陶燃突然觉得自己和杨帆徐露露是一伙欺负她的坏人。

“你都知道了吧？”钟毓说。

是了，傻子也猜得到的刚刚杨帆江齐飞把他叫出去会说些什么。

“对，他们和我说了。”

钟毓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陶燃把那封道歉信给了钟毓，“这是杨帆要我转交给你的道歉信，他还让我代他向你说声对不起。”

道歉信写得还挺长，估计是花了一节课写得。钟毓没看，将信揉成一团丢到了一边。她说：“他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他的道歉？你又凭什么代替他来给我道歉？”

钟毓从未这么咄咄逼人过，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陶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上次之所以会接受孙妍的道歉，那是因为我只是被泼了一桶水，但那水不脏。”那件事里面，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没有任何人会指责她，说她。但在这件事里面，她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会有人说她呢？

陶燃听明白了，他说：“对不起。”这声音是带了恳求的意味的。对不起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对不起答应杨帆做他的传话筒。

钟毓被陶燃这声对不起弄得溃不成军。她哑着嗓子说：“陶燃，求你，别说这三个字了，算我求你。”那一双眼睛憋得通红。

在眼泪还未落下之际，陶燃递给了她一张纸巾，钟毓把纸巾向两边展开，放在眼睛上，不愿别人瞧见自己落泪的狼狈模样。

“好，我不说了。”

憋了好久的委屈一瞬决堤，化成眼泪流了出来。

她放在眼睛上的纸被打湿了两团。陶燃突然想到了开学第一天落在自己手上的那滴泪，他觉得钟毓这次的眼泪肯定比上次要烫人，不然怎么自己碰都没碰到就会觉得心尖都被烫得直颤呢。

陶燃说：“下课了，一起出去走走，好吗？”钟毓答应了。

下课后，两人下了楼梯，又穿过走廊，到了教学楼后面的那片樱花林。

杏城一中的环境真的很好，春有樱花，秋有桑，还有那一代一代，绵延不绝的莘莘学子。

陶燃问她，看过这里的樱花没有。

钟毓说：“今年还没来得及看，没想到已经开了这么多了。”

夜晚哪怕就着路灯，也不能把花看得真切，但是那一簇一簇的轮廓倒是辨得出来。

钟毓站在一株樱花树下面，仰着头，去看那树上的花。

陶燃站在她旁边，“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你说吧，我听着。”

“杨帆是因为不想再把事情闹大才让我帮忙的。这是我们考虑不周的地方，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但这个歉是诚心诚意道的，没掺半点虚假。哪怕你不接受，这个歉也还是得道。”

见钟毓没什么反应，陶燃又说：“钟毓，我们都知道，在这件事里面你没有半点错。”

钟毓喃喃地说了声，“都知道吗？”如果都知道了，为什么她会听到那些话呢？

陶燃却肯定地说：“嗯，都知道。”

“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我很多东西都不在乎啊，可是不是的啊，我在乎的，每一件，每一样，我都在乎。”钟毓叹了口气，“算了，陶燃，就这样吧。以后，再也不要和杨帆说话了。”

陶燃觉得喉头有些发堵，他说：“好，不说了。他要再来烦你，我就揍他。”

陶燃捡起地上的一朵樱花，放在钟毓的手心，不能伤害花草树木，我就只好借花献佛了。

钟毓问，借谁的花呢？

陶燃看了看自己刚刚捡花的地方，笑着说：“大地母亲的。”

钟毓笑了，一双眼睛清亮亮地看着他。

陶燃说：“我可没骗你，‘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落花成泥，可不就是找大地母亲借的吗。”

“嗯，你说的对。”

俊美的少年将一朵樱花放在少女的手心，就着昏黄的路灯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笑意，若是旁人看了，也会觉得此情此景可入画。

那么他们自己呢？会是怎样的感受？大约是要记在脑海心上，不可忘，亦不舍忘的。

零星的几个小虫子在路灯投下来的光柱下飞舞着转着圈圈，似是为自己在有些冷峭的夜晚找到温暖而感到开心，又像是为自己能够看到这样一幅美景而欢喜。只等着仲夏夜来临的时候，和自己的朋友伙伴炫耀，“嘿，伙计，你可来的太晚了，错过了一幅好美的景色。”

那之后，钟毓没再和杨帆说过话。

第一次月考之后，钟毓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一半欢喜一半忧愁。

侯老师手里拿着两张卷子，这张看两眼，那张看两眼，又看看钟毓，思考着是该先扬后抑还是先抑后扬。

最终他放下了右手上的物理卷子，把左手上的语文卷子抖了两抖，这是准备先扬后抑了。

“钟毓啊，这次语文考得很不错，尤其是这个作文，是我们全校最高分。观点独到，论点鲜明，整个行文也犀利与文采兼具。”侯老师抬了一下眼镜，看了钟毓一眼，说：“老师想把你这篇文章投稿给青少年杂志，你觉得怎么样？”

钟毓是开心的，说：“谢谢老师。”

侯老师把语文卷子还给钟毓，喝了口茶，“那行，老师给了你一些修改意见，就写在卷子上，你改好之后再给我，尽量在二十号之前。”

“好。”

这话到这儿还只算谈完了一半。

侯老师重新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物理卷子。“钟毓啊，你这次物理考得不是特别理想啊。”

钟毓：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那何止是不理想啊，简直不忍直视，59分，及格线都没擦着。

侯老师说得语重心长，“虽然咱们是文科生，但是现在理科的科目还在学，所以不能松懈，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老师。”

“今年六月份就要学考，虽然我们都叫它水考，而且考得也都是基础，但你也知道咱们一中的传统，什么都是要争一个百分率的。班上前三十名学考各科是必须在九十三分以上，何况你还是班上前十名，怎么着各科也得九十六九十七以上才说得过去。”怕给了她太大压力，又说：“但是你也不用着急，平时多把那些概念公式什么的多背一背，实在不明白的就问老师，或者多问问陶燃，自然是考得到的。”

钟毓对于这个分数其实是习惯的，她高一的时候物理经常就是四五十分，但那时候她的总成绩也就排班上十几二十几样子，属于不上不下那种，所以物理的差劲就显得没那么突出。

钟毓看了看物理卷子，果然啊，题目只要稍微难一点就及不了格。突然就有点发愁，这个水平，怕是水考也上不了九十。

陶燃觉得钟毓问他物理题目的频率明显提高了，一道题讲完之后，钟毓说：“这一类型的题目我是不是问过你？”

陶燃心说：是的，就在昨天。

钟毓捧着草稿本，“天呐，物理真的和我命里相克，而且还是单纯的它克我的那种。”

“你最近怎么和物理杠上了？”

“没办呀，月考物理没及格，被老师约谈了。”钟毓苦着脸，“老师要我多上心，一中传统，班级前十名每科要达到那么高的分数。”

陶燃想了想钟毓的物理水平，确实是有点难度的。

“其实就算没达到那个分数也对你自己没什么影响。”

“可是对老师有影响啊，他会被扣工资的。”

第二天，陶燃给了钟毓一个笔记本，钟毓翻开来看，全部都是物理知识点和一些简单的例题，知识很系统，例题的解答步骤也很详细。

“这是你自己整理的吗？”

“对，从高一就开始做了。”昨天晚上稍稍加了下工。

“这些题目对你来说太简单了吧，笔记本不应该是整理难题错题吗？”

“基础很重要，政治里面说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学习也是一样，先打好了基础，才能越攀越高。基础没打好，没有一个依托，往上攀的时候难免会掉下来。”

的确，这是一本很用心很细致的笔记本，细致到解题的思路里面每一步都会有文字说明。

钟毓想，这个人的魅力是真的很大。

钟毓在三月十七号的时候把修改好了的文章交给了侯老师。侯老师看了之后连声说好，“钟毓啊，你这个一定能过稿，没意外的话应该能上下个月的青少年杂志。”

听老师这样说，钟毓抱了点期待。

钟毓昨天晚上趴在书桌上改得时候，妈妈就问她，“小鱼啊，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钟毓只说：“妈妈，我还有点作业没写玩，你先去睡吧，我做完作业马上就睡觉。”

钟毓没告诉妈妈老师要帮自己投稿青少年杂志，因为还不知道能不能过稿，不知道自己的文章能不能被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