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他句子的语调又变成了冰块，如初见时对我一般毫不客气。

“花空楼，按道理来说，你就是不自信。你觉得你的容貌不如以前了，我就非得把爱分给别人而已。”我叹息，干脆趴到窗子上去看外面的麻雀。

“那你把他们抓来干什么来？还把他们弄得一身是伤……”花空楼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十分信任我。

“你看看这外面的麻雀，他们都比你活得通透。有食物就吃，有同伴就叽叽喳喳快乐的叫。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说爱你，你怎么就不给我个机会爱你呢？”我又叹了一口气。

花空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桌子旁坐下，开始泡茶。

茶叶里明明是香味，我却分明嗅到了一丝醋味。

这笨蛋生气的理由也太显而易见。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他们走？”他一边清洗茶杯，一边问。

“哦，这个啊……让我考虑考虑。”我并没有给花空楼一个准确的答复，因为我还没有弄清楚他们的身份，还在他们身上投下了所有的希望。

“看来你对他们的兴趣还真是意犹未尽，还没有看够？”花空楼把茶叶夹进壶里，眼也不抬地说。

“怎么？和他们呆在一个殿里，有危机感了，怕我真的把爱分给别人？”我嘻嘻哈哈地跑向花空楼，手里抓着他的头发把玩。轻轻嗅去，竟比他的衣裳还香。

“你想多了。”他不让我把玩他的头发，匆匆把我的手打开了。

“你吃醋就吃醋，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又不会生气，我会把它当成小情趣的。”我没皮没脸的贴在他的身旁坐下，又抢过他喝了一口的杯子。

“我喝过的。”他淡淡的说。

“你喝过的杯子是无价之宝，对其他人来说不值钱，对我来说都是憧憬和向往。”我好听的话说了一堆，又贴着杯子上花空楼喝过的地方，把余下的茶喝了一口。

这种举动足以表达爱意了，我何时不嫌弃人家喝过的杯子？倒是花空楼，到今日为止他改变了我太多……和他相关的事情，我什么都愿意。

他怔怔的看着我喝过他的杯子，忍不住用袖子遮住脸轻笑。

我捕捉到他的表情，得意的扯开他的袖子。

“你终于笑了！”

我刚拆穿他，那笑容就转瞬即逝。我都还没有完整地记住它的样子……

“你看错了。小小年纪就老眼昏花？”花空楼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也学会了向我打趣。

“对对对，我小小年纪就老眼昏花。你说什么都行，反正我可不会喝其他人碰过的杯子。”我往他身边靠了靠，轻舔舌头夸道：“你泡的茶就是比其他的茶好喝。”

“满嘴乖巧话。”他看着我说。

但是这个世界上谁不爱听乖巧话？只不过有些乖巧话是谄媚、是虚情假意，可有些乖巧话也是出于真心。谁都想变着法子夸自己爱的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乖巧话都献给他。

“我这些乖巧话，全部都是为你准备。”我盯着他，眼中露出一丝笑容。我相信眼神中的话语，比嘴中的话语更加动人。

“你看过他们跳舞、听过他们唱歌谣了？”花空楼微微侧过头，又在害羞的躲避我直视的目光。

“看过了。”我如实回答。

“好看吗？”此时他的眼神中又带着一些冰块。

醋意横飞的时刻，我倒是觉得其乐融融。

“废话。”我开着玩笑。

花空楼果然抬起头来，似乎在等着我说出下一句——“当然好看。”

但我盯着他看了两秒，弹了弹他的额头说：“废话，当然不及你的一半。”

初见花空楼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惊鸿一瞥。

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他的每一寸舞步，都似踏在我的心中，踏出一丝丝的涟漪，牵动了我心中的舟。

“是吗……”花空楼轻问。

“我骗你干什么？”我整了整他额前的发丝，笑着叫了他一句“傻瓜”。

本以为甜蜜的醋意可以持续下去，可以充当我和他感情之间捅破那层纸的工具……

但花空楼所在意的事，还不仅仅是吃醋。

在花空楼这里，我怎么都糊弄不过关。我只能一边看着他的眼神，一边全力想着措辞。

是因为那两个歌姬是从外地来的，外地贫苦，才把他们接进宫中？

是因为想要把他们送给姐姐解闷?

我想出来的措辞都显得十分牵强，何况我答应过花空楼，再也不会骗他……可是不骗他的话，他怎么会容忍我去干那种下地狱的勾搭？

“他们……”花空楼还在继续好奇。

我却装作一副比他更好奇的样子，转移话题般问花空楼：“你说你认识他们？那他们唱的那首曲子是出了名的吧?可惜歌词我一句都听不懂，好想知道他们唱了什么……唉……”

花空楼又变成一副冷淡的样子，但还是给我解说了那首歌谣的歌词。

“断翅的鸟儿往西天飞——

仙女们抱着琵琶盼郎归——

彩虹里的焰烈鸟成双对——

只有那寂寞红灯下——

坐着妖冶歌者无家归。”

我若有所思的听花空楼翻译，他才说了五句，却没了下文。我好奇的问：“这就没了？”

“还有一段，只是略微凄惨。”花空楼说。

“可他们唱出来的声音并不凄惨啊，我仿佛看到了月光下丰收的麦田。”我等待着花空楼为我翻译出下一段。

“流浪的人爱上深宫闺——

墙头上守着寂寞的红香灰——

辰时交杯酒后遁青天——

入魂十指相扣锁心泪——

来世不做歌酒下作魂——”

我听花空楼把余下的歌词翻译完，才明白这首歌写的是歌姬爱上宫内女子的故事。

“所以歌中的人最后殉情了？”我问。

“他们一起飞上了青天里的宫殿，应该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在一起了吧。”花空楼说。

“既然都这样在一起了，那还有什么凄惨的？”他们明明都拥有了愿意陪自己一起赴死的人。

“但是因为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所以注定不能过上粗茶淡饭、日日相守的平淡日子。”花空楼看着我说，似乎是在提醒着我一些什么。

“你可不要想太多，你怎么知道他们想要过这种日子？能有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化成一缕青烟都是幸福的。”我记住了那首歌谣的歌词，看着眼前的人，只有更爱，只有更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