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会意,从旁取了刀子,对着自己的手臂便是一刀,鲜血汩汩之际,取了止血药洒在伤口处,不消须臾,果真止血不流,侍从将见红的手臂在官家面前翻转数次,官家呐呐称奇,方才接了白瓷瓶,倒了些粉末于瓷碟上细看,不过是些细白的粉末,竟有如此药效,真真是令人称奇。
“此次七巧宴会,派去的传旨官并未在关外找到丁禹兮?”
“正是!听承暄候府的小厮说丁世子往南边去了,许是和这药有关。”
“你说他一世子,缘何无昭便往南边去呢?”
丞相额头冷汗涔涔,不敢抚袖去擦,官家这是又犯了疑心病啊,斟酌片刻,方言道:“丁禹兮虽为承暄候候世子,可身上并无半点功名,又无军役在身,想是闯南走北玩个新鲜。”
“看来廖相公很是中意丁禹兮啊。”官家意味颇深的笑望着丞相,吓得廖述书磕头跪地,连说不敢。
“廖相公的掌上明珠,今年应满十四了吧。”
“回禀官家,小女今年十二有一,尚不足十四。”廖述述垂首不敢望天颜,镇凉的汗水将全身的血液凝固。
“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不如就许了这丁禹兮吧。”
“官家!”廖述书讶异抬头,半响回不过神。
“廖相公,可是觉得朕许的这门亲事不妥?”官家面容平静,可说出的话已带了三分怒火。
天子一怒,浮尸万里,廖述书不敢再言,唯诚惶诚恐的跪下谢恩:“非也,官家亲许的,定是极好的。微臣谢主隆恩。”
官家舒了舒眉头,极力的装出一副欢喜状:“既然是朕亲许的婚事,自然少不得送一份大礼给廖相公。”
廖相公连说不敢,湿透的衣袄紧贴着后背,令人累感不适。
“既然这药有如斯神效,寻药之人自该重赏,既然廖相公千金已许丁禹兮做配,那赏给相公千金自是应该。”官家招手,令侍从铺纸研墨:“廖相公之女温婉贤淑,柔嘉端慧,晋二品郡主,名号秒药,赐婚承暄候世子丁禹兮,年满十四后,即刻完婚。”
“谢官家恩典。”廖述书毕恭毕敬的再次拜服,心里却暗悔不已,官家厌武,可边界四处受敌侵扰,不得不依靠武将守关,而承暄候府拥兵自重,又是三朝老人,想动他不易,可也仅此而已,怎今日竟动了恻隐之心,替丁禹兮辩白了几句,谁成想竟把女儿的一生搭了进去,也许还有自己的仕途,也许亦止步滞前了。
廖相公手有千金重,磕头接过圣旨,却还不死心的追问一句“那胡人百里封地之事......”
“告诉胡人可汗,若换药,须得用准克尔盆地来换。”
准克尔盆地地势低洼,算是关外难得的一处草木茂盛之处,官家想要此地,合情合理。廖述书不敢耽搁,立马传信下去,自有人快马往关外送去,同官家旨意一同传去关外的,还有那一旨婚书。
而京中的一切,江歌儿犹不可知,且带着王家人躲在林深处日日除草耕田,第一茬黄豆早已打下,腌入陶缸中慢慢酿造成酱油,檀哥儿的学业进步极大,让颜子玉啧啧称奇,书局中刊印的格林童话已经过半,因着故事新鲜惊奇,席卷闽洲大地,便是与江歌儿闹别扭的安玉柔,看在故事的份上,且得来巴结着江歌儿,好让自己能拿到书局出的第一版童话书,书局刊印的正版书籍早已值万金,让江歌儿挣了不少的银钱。
人怕出名猪怕壮,已消失许久的王家二房终于找上门来,许久不见王家二叔及婶娘不瘦反胖,想来在闽洲的日子也不曾吃过苦头,当初那些王家奴仆悉数追随二房而去,想来算是个英明决定。
“呦,尘姐儿越发出挑了,檀哥儿亦长高了许多。”王家二叔手提着两包糕点,装作慈爱的在门外打招呼,江歌儿没动,低头除草荫肥,如今入了冬,地里的营养都被风抽干了,且这周围多是林地,底下竹节密布,若再不趁着农闲养地,明年可出不了什么好庄稼。
檀哥儿面皮薄,还顾着王家的情面,见江歌儿不为所动,少不得要做主将人请进来坐了。笋哥儿平日里扬而八叉的性子,见着王家二叔亦收敛了许多,规规矩矩的敬了两碗白糖水,便退至江歌儿身边。
“小姐,你不去看看吗?少年年纪尚小,指不定得被二房骗了秘密。”
“檀哥儿人小主意大,总得吃些苦头磨磨锐气才是,不然自恃聪明,不知自省,对他以后的学业前途没有半分进益之处。”
“可若是被二老爷陶套了话去,那且不是......”
“能套走话,却套不走本事,他是能学着我写故事,还是能研制出蛋糕来?勿须忧心,且让檀哥儿吃上一堑才罢。”
“哥儿最近读的什么书?”王家二叔笑眯眯的摸头问,一副叔慈侄孝的模样。
“回二叔,侄儿今日正在读《左宗棠军事纪要。》”
“哎,这可是前朝旧臣,等闲不得看此书,且又是论军务纪要,看来何用?不如多学些济世文章才是正途。”
“可先生说左宗棠忠义,便是先皇亦对此称赞不已,且这本军事纪要,言之有物,不似那些个济世文章空有花架子。”
“这是从哪请的先生,好好的孩子都给教成什么样了。”王家二叔大怒,倒不是真心为檀哥儿着想,只是当初王老太爷对阵清兵,十打九胜,唯一败的一场正赶上王家二叔出生,家里的小厮受夫人之命前来报喜,偏触了霉头,连带着王家二叔都捡不到一个好名字,只以王家老二称呼着,直到上了学堂,先生酌情起了王仲一名,将王家老二官名化,意思却不变,对比大哥王禅的雅名,自当弗如,家中爵位亦轮不到他肖想,幸得老太太对自己有几分愧疚之情,平日里多有补贴,可想着老太太分娩的时辰,令自己背上这许多辛酸,生不出半分感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