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歌儿沉吟片刻道:“况且小孩子多,那些高门大院假山荷塘比比皆是,若是小孩子贪玩失足,便是丢了一条性命,此事可非儿戏。”
“若你信得过在下,不若以吾之名义置地起院。”颜子玉不知何时来到身侧,一身柔光,仿若高墙上对江歌儿的不屑一顾,不过是一场幻象。
“颜公子好似来闽洲之地,并不比吾多增多少时日。”江歌儿脸色平淡,让人摸不透喜悲。
“小姐有所不知,颜公子虽来闽洲时日不长,可颜公子有功名在身,又是颜老夫子之后,自然无诸多律法约束,若记在颜公子名下,自是没有问题。”掌柜的展笑言道:“不过地契写与他人名下,只怕日后少不得有诸多牵扯,不过颜公子乃是君子,定无后忧。”
“君子坦荡荡,我颜子玉一向惜名,且祖宗有训,除了萌荫后辈的祭祀田,祖宅修葺及官家赏赐外,不得添置私宅,这田地虽暂时登在我名下,私下我亦是要这份说明与你,待两年期满,自是完璧归赵。”
江歌儿轻抚衣裳,状似随意:“颜公子多虑了,颜家对我有大恩,若您真眛了田地去,只怕我在梦里都能笑醒,吾之所虑不过是为公子前程思虑。”
“愿闻其详。”
“福利院做得好自是功德一件,若出了事故,纵咱们有万般好,只要出一点纰漏,便尽抹去,颜公子本有贤明,若专心科举,自有飞黄腾达时,何必要搅尽这摊烂泥里。”江歌儿自小在福利院里长大,后来被尼姑收养,自然知道弃婴孤儿的日子有多难过,被父母遗弃不是孩子的过错,可却要让这些婴孩用一生承担何其不公?可为了给弃婴孤儿挣出路是她自己的事,何必连带颜子玉?况且这人心情阴晴不定,谁知道将来哪句话得罪了他,便能让他拂袖而去。
“科举致仕,求的是为民请命,收养孤儿弃童亦是于社稷百姓有功,既如此,我又何必在乎虚名,去朝堂上争个你死我活?”
“既你主意已定,我亦不多劝,不过咱们可得先约好了,凡是福利院之事,皆以我为主,若有言辞冲撞处,切不可意气用事,甩袖便走。”
“这是自然。”颜子玉无有不可,两人总算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商量着何时置地买院,地契之事,自是交于颜子玉,官府卖他三分薄面,典卖手续齐备,江歌儿仿着现代大学的模样画了图纸,设有图书馆,食堂,课堂,宿舍,操场等硬件设施,奇思妙想自是博得众人齐声赞叹,诸多赞誉夸得江歌儿面红耳赤,此处便略过不表,至于请买泥瓦匠等事本应交由书局掌柜的取招呼,可偏偏江歌儿为了提早给孩子准备教程,在房内默了几篇论语,便让掌柜的如获至宝,捧在手里亲自匠人门打模刊印,故而请泥瓦匠的事情只好委托了顾小六去办,随带着笋哥儿一同帮衬着,以后好挑起大梁,建造学堂诸多杂事要烦,幸得福满叔伤好,好歹能挣扎着下床帮忙监工,可算让江歌儿松了一口气,转眼数十日过去,若不是安府的一封请柬,只怕江歌儿早把安家众人抛诛脑后了。
帖子是安柳氏下的,约得是明日午时给安玉柔送嫁,想起前几日顾小六同自己的夜话,也不知该恭祝安玉柔德尝所愿,还是该同情安柳氏痛失爱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安家母女两具都怨了自己,否则也不会有闭门羹的时候,如今下帖,不管有几分真情假意,面子上总是要做足的。
可惜建造学堂,所费颇多,自己虽有“点金术”,可奈何依旧赶不上学堂的碎钞技术,否则书局掌柜也不敢如此顾此失彼,也是为了江歌儿解忧罢了。既然世俗的金银珠宝拿不出手,便花了些时间为安玉柔挑了几首应景的诗词些了,只怕胜过财宝万千,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亦有颜如玉,安玉柔被选入宫,也多是因着《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缘故,只怕安府此次下帖,存的也是求诗的心意。
寻常女子觅夫君的婚嫁场景具是载歌载舞,臣女嫁天子更是热闹非凡,这是闽洲出的第一位皇妃,虽还是秀女,却足够令闽洲百姓欢欣鼓舞,一夜之间,本还冷清的街道,裹上了十里缎布,目之所及,皆是鲜红一片,江歌儿应时登门,安府的大门早已堆堵着数不清的马车,花红柳绿的朝服熙熙攘攘,不同的吴侬软语笑成一片,大概是附近的洲府上赶着来送亲吧,安仲牙满面红光的拱手迎客,不时发出爽朗的大笑声,言谈举止,怎一个得意了得?
“安大人大喜。”江歌儿得体问安,却得了安仲牙轻蔑一哼,全当看不见江歌儿这号人物,自顾着同他人说笑,江歌儿亦不恼,浑不在意的抬脚进门,只是将衣袖中的古诗偷偷撕去了两首。
也不用丫鬟领路,江歌儿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梅园,亭台楼阁应犹在,只是君为画外人,杏香桂香等人披着霞衣,跟着忙前忙后的张罗茶水,见江歌儿前来,桂香微微驻足,顾不上行礼:“小姐在房内正念叨着你呢。”
江歌儿含笑致谢,对于桂香的话,她自是不信,可好歹得顾着彼此的脸面,含笑目送桂香出门后,抬脚上了二楼卧室,屋内熙熙攘攘的挤满了笑声,一群群穿金戴银的夫人围在安玉柔面前说笑,奉承的话跟涌来的海水一般滔滔不绝,直哄着安玉柔面红耳赤的,张小娘子若颖亦在其中,巴着安玉柔身前端茶送水着,一向与安玉柔不对付的柳飘飘,夏金朱等人亦是混迹其中,一个劲的扒拉着自己与安玉柔的姐妹情深,当真是讽刺的很。
安柳氏亦是满脸喜意,余光瞥见江歌儿,笑着朝众人告饶后,径直朝门外走去,江歌儿亦步亦趋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