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一路急驰,赶到祺堂,从童子处打听到他们一行去了东边的松林。夫差急忙追去,山路蜿蜒狭窄,只能减慢速度。行至五里处,发现季子与井察子骑的马放在路边吃草,断定他们就在此附近。夫差观察四周,野草丛生,一东一南两条小径,东边的通往城邑,看来,他们去了南向的山路。于是,下马往南边的山上赶。
季子歇够了,要继续往前走。井察子拦着她,前面已经无路可去,苇草茂盛,容易有毒虫潜藏,实在是危险。季子并不害怕,她说打草惊蛇,找根木枝拨动草丛,蛇就会逃走,不会有什么危险。
井察子寄望太子回来能看到书信,赶来阻止公主,顺便让所谓的“师兄”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着公主。所以暗示婧云与他一道劝住公主。婧云同井察一样,不喜公子郚,认为他刻意做作,不怀好意,于是装作体力不支,央求公主再歇一歇。
季子嘴上嫌她多事,可到底待在原地,让婧云消消疲累。
井察子不动声色地观望他们来时的路,希望能看到太子。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陡峭的山径突然出现两个匆匆忙忙的身影。井察子喜出望外,激动地对公主道:“太子来了!”
山野静寂,夫差赶得满头大汗,总算在季子即将出发之时赶到。季子见到突然出现的夫差,又惊又喜,见他额上冒着颗颗汗珠,十分心疼,拿锦帕为他拭汗。
公子郚见左季公子与一个陌生男子举止亲密,疑惑顿起,微笑问道:“左季公子,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季子拉过夫差,欢喜地道:“我的夫君,夫差。”又指着公子郚:“这位是郚公子,鲁国人士,我们刚刚结识。论起来,还是我的师兄呢。”
“郚公子远道而来,又是季子的师兄,夫差理当好好招待。只是这几日忙于军务,未能顾到,还望见谅。”夫差态度十分友善。
公子郚听了他们的话,假意震惊:“夫君?你们?你们两个男人结成夫妻?”
“不是啊,”季子略羞涩地道:“我本就是女子,季子才是我的本名。为了出行方便,才穿成男子模样。”
“真是不可思议!”公子郚惊叹万分:“季子,很好听的名字!你这身男儿装扮,几可乱真,若是不明言,当真识不出啊!”
公子逖见郚公子明知真相,却假模假样地装作毫不知情,差点笑出声。公子郚凌颜厉色地瞪着他,公子逖立马收住笑意,一本正经地与夫差打招呼。
季子见休息够了,提议往山上寻夷老先生。夫差连忙告诉她,夷老先生并非修道研法的隐士高人,而是一位采药的长者。
“夷老先生真的是一位采药人吗?”季子惊讶地问。
“千真万确!”叔雍回答道:“殿下行军是曾来过此地,与夷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殿下还高价采买了他许多药材。”
“真的啊?”季子非常惊讶。
“叔雍说得对。”夫差微笑着说。
季子气呼呼地对公子郚嚷道:“师兄,你从哪儿听来夷老先生是隐士高人呀?害大家白白辛苦半天。”
“咳咳......”公子郚强自镇定,“我亦是听人说起,这附近有归隐的智者,怪我太急于见面,以至疏于分辨。”
“对对对!郚兄也是被人欺骗,才到这儿寻找。”公子逖见公子郚将要被揭穿,赶紧帮着圆场。
“郚公子不是期思人,一时大意在所难免,就当是出来游玩散心吧。”夫差适时给予公子郚台阶。
“对对对,山也爬了,景也赏了,咱们回城吧。”公子逖连忙道,他深知夫差不是等闲之辈,继续待着怕是要露陷。
公子郚得知季子已然成亲,很悲伤。可夫差来者不善,万一中他计,被季子识破他故意而为,可就回天无力矣。若想得到季子,首要之务,就是有机会与她相处。夫差虽然起疑,可到底没有真凭实据。公子郚还能与她以师兄妹的名义来往。想到这儿,公子郚同意先行回城。
夫差借口季子游玩太过疲惫,留她在行宫将歇了几日。可刚刚平静,公子郚就差人送来书信,邀她至飞花楼听曲。夫差不同意,他说公子郚心思深沉,不能跟他见面。
“公子郚才气超群,举止持重,明明就是达人君子。”季子为他辩解。
“是,看似正人君子,谁晓得有没有暗存不可告人的心思?”夫差不悦,坚决反对:“不能去!”
“哎呀,难得遇到精于音律的同道中人,不要阻止嘛。”季子搂着夫差撒娇,“要不,夫君陪着?”
夫差叹了口气,知道刻意阻止反而激化矛盾,惹季子生气,只好无奈答应。但同她约法三章,不允许出城。
季子欣然允下。
飞花楼,公子郚与公子逖早先一步到达。见到季子与夫差来,公子郚殷勤帮季子沏好茶。他今日带了一卷《茶兰经》,记载得是茶道与兰花品鉴,乃是一位卓然超凡的逸士所著。季子十分感兴趣,迫不及待地接来拜读,边读边与公子郚讨论。
夫差无动于衷,冷冷地坐下,一言不发。
长袖擅舞,阅人无数的息茉坐立不安,太子对公子郚的府厌是明摆着的,两个人她哪一个都得罪不起,真怕一言不合爆发冲突。井察子见息茉心神不宁,猜出她的忧虑,想到了个法子,止住公子郚与公主的谈话,“郚公子的佩剑镶雕精湛,想必十分名贵,不知可否借赏?”
公子郚笑道:“井公子客气,喜欢看尽管拿去。”说着将佩剑掷给井察子。
井察子拔出长剑,寒光逼仄,锋利无比。“好剑!”井察子由衷夸赞,“郚公子拥佩如此上乘的宝剑,定剑术非凡,在下能否向公子讨教一二。”
“井公子亦道出在下的心声,实不相瞒,在下亦十分钦羡公子,更迫切想一睹名剑主人的剑术。”叔雍心照不暄,极力撺使公子郚与他们比剑。
“这......”公子郚十分不情愿打断与季子的交谈。
“郚兄,郚兄,二位公子说得这么诚挚,不好拂他们好意吧。”公子逖郚公子迟迟不答应,低声劝说。
“既然二位这么有闲兴,在下乐意奉陪。”公子郚勉强挤出笑容。
公子逖担心公子郚独自一人落于下风,随后表态同去。
井察子将剑还经公子郚,四人起身往外走,出了门,他提议道:“花园场地大,咱们到那儿吧。为拖住公子郚,特意挑了个偏僻的地点,可谓煞费苦心。
“好啊。”公子郚心不在焉地道。
他们四人一离开,不止舍室空荡,气氛也随之轻松缓和。息茉拨动琴弦,调节沉闷的氛围。夫差凑近瞅了瞅季子手中的经卷,哑然失笑,“这种书,行宫书阁随手能拣出一堆,你竟读得津津有味?”
“前半部挺用心,后一半的确牵强,像是虎头蛇尾。”季子放下书卷,微微失望。
“我就说,这种人不能信,你偏不听。拿这样的书来滥竽充数,足见不是锦绣腹心之辈。”夫差嘲弄道。
“别这么说人家,郚公子说过这卷经书发现的时候是只有前半完好,另一半是残编断简,已经散乱枯腐,同时发现的,还有另外的简书。隐士将能辨认的简片整合成一卷,并无不妥。”季子认为夫差对公子郚偏见太深。
夫差却认为她不辨是非,太过轻信。总之,二人你来我往,争论不休!把个息茉夹在中间,劝不是,不劝也不是,如坐针毡。
花园里,井察子先与公子郚比剑,他原想采取拖延之策,缠住公子郚。谁曾想,公子郚剑术高得出乎他意料,二人打了个平手。井察子只好寄希望叔雍,暗暗示意他牵制住公子郚。公子郚清楚他们的意图,可话说在前头,只能继续与叔雍比试,但他打算速战速决,甩掉叔雍、井察子的纠缠。
叔雍一开始并没有显露很高的武功,费力接下公子郚的进攻,看起来剑术平平。公子郚大喜,加快进攻。可说了怪,公子郚的每一招,叔雍虽然勉强,可都能接住。这一来一往,一招接一招。公子郚求胜心切,将季子还在茶室抛至九霄云外,一心一意想击败叔雍。
井察子暗暗欣喜,照这样比下去,没个半天,分不出胜负!
太照照晒到树上的影子落在碧绿草地上,渐渐变短,仰望天空,太阳已经升至正中。这时,叔雍才渐渐收招,与公子郚打成平局。井察子适时恭维:“郚公子剑术出神入化,在下叹服。”
“郚公子,今日暂且到此,改日再比,一定要分出胜负来。”叔雍不依不绕地坚持。
“观你们比剑,观得我肚子都饿了。走,咱们上悦江楼吃饭去。”公子逖道。
“此言甚是合意。”三人不约而同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