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闾的话音刚落,殿内的一众文武大臣,纷纷侧目。
在看到是将闾时,群臣眼睛一亮。
尤其是众博士,更是面露欣喜,将闾的出声,完全是意料之外,但又恰得其时。
周青臣追问道:
“敢问三皇子,郡县制弊在何处?”
李斯也将目光移了过来,神色冰冷。
将闾躬身朝帝座一躬,正色道:
“儿臣才疏学浅,见识不深,不敢与众大臣般高谈阔论,只能从最寻常的推理论之。”
“敢问廷尉李斯,若是天下行郡县制,当分为多少郡县,朝廷又该任命多少官吏,如今大秦备用的官吏数可否足够?”
李斯冷冷一笑,淡然道:
“天下当分为三十六郡,各地郡守均由朝廷分派,目前经核查,挑选出来符合的人选共有二十几人,加之已经被委以重任的官员,已经足够。”
“那郡守之下的官员呢?”
“按照大秦律令,统一由军中的将领兼政署理着。”
“那何时由正式官员接手?”
“等天下步入正轨之时。”
“何为正轨?”
“天下皆奉行秦法!”
将闾点头。
说道:
“廷尉所言极是,但将闾心中不解,敢问廷尉若是天下初入正轨,这四方之地的官吏可否定数配置?”
“众所周知,东方六国各地文化不同,语言不同,生活习俗也不同,让老秦地之官吏入六地为官吏,可否切乎实际?”
“将闾认为,郡县制当前的弊端是没有考虑到六地官吏的任命,以及后续官员的培养。”
“天下皆奉行秦法,这自然极好,但即便是赵韩魏三国,早前经历过法制变革,内部尚且对秦法有误解和抵抗,何况其余三地?”
“廷尉只制定了大致方略,但在今后治理上,廷尉失算了!”
“将闾认为治政当用善政之才,而非治军之人!”
李斯冷笑道:
“非也!”
“大秦以军功授爵为本,历来畅行军政合一,军中出身,再入朝为政者比比皆是,三皇子此言谬矣!”
将闾回复道:
“当秦只有一国之地时,这种方式自然足够,然而秦已统一天下,但此时能够入朝入地方为治政者,符合改善内政的人又有多少?”
“大秦虽一统,但并没有足够多治理天下的人!”
李斯冷声道:
“公子又错了!”
“而今天下归秦,天下的才人士子皆归于秦,何来没有人才一说?”
将闾笑了。
“天下人才尽数归秦,廷尉可当真?”
李斯默然。
“彩!”
大殿之内爆发阵阵喝彩声。
这时。
叔孙通展开一卷早已拟好的奏章,念诵起来:
“臣博士叔孙通有奏。”
“讲!”嬴政淡淡的回了一句。
“如今天下初定,百姓思治,流民思定,我等布衣游学之士,痛感天下失治之苦,为此,恳请皇帝陛下分封诸侯,我等愿各为良辅,使四方有治,使黔首有归,如此,则天下大幸也!”
说完。
周青臣补充道:
“民心即天心,士为天下根本,得士之心者得天下,臣赞成博士叔孙通之议。”
“臣等赞同叔孙通之议!”
博士席一片呼应。
将闾眉头一皱,对这些博士很是反感。
这些博士,皆是狗苟蝇营之辈,以争论天下大计为由,妄谈民议天心,实则是为了一己私利,他们要的不是天下安定,要的只是自己的一时荣华。
他们只是想当诸侯辅臣!
听到众博士齐声嚷嚷,李斯等人都眉头一皱。
见这群博士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不谙事理,王绾却是脸色微变。
他主张分封,是基于治国学说,基于安秦社稷,绝非是博士口中的复辟旧制。
王绾起身道:
“老臣王绾有奏。”
“方今诸侯初破,天下初定,各地复辟势力尚存,以地方论之,赵魏韩三地一旦有事,自可就近平乱,但燕齐楚三滴偏远难治,若有不测之乱,咸阳恐鞭长莫及,故臣请奏,当效法封建分治,分封皇帝诸子为封国诸侯,镇守边缘边陲,以安定天下。”
“在臣看来,这才是大秦长久之计!”
李斯闻言,就欲起身反驳。
帝座之上,嬴政却是冷冰冰的说道:
“大朝议政,不当打断进程。”
四下瞬间安静。
嬴政将目光移向将闾,不怒自威,看不出神态。
开口道:
“将闾,你既然认为郡县有弊,那你又支持何种治式?”
“朕很期待你的答案。”
将闾挺身站立。
“儿臣在来议政之前并不明确,但在听闻丞相王绾之言后,儿臣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今丞相论治,却是天下两分。”
“虽有一定道理,但儿臣却是认为不妥。”
“大秦一统,天下定于一!”
“在儿臣看来,天下纷纭主要在这个‘一’上面,若是行丞相之治,定会出现天下一统而一朝两治,那父皇一统天下,又有何意义?”
“时间日长,定会出现政出多门而纷乱不息。”
“再则。”
“天下治理若皆以地理远近论之,平乱难易而决,则必然会出现易治者严,难治者宽,这岂不是在纵容远政不法生乱,如此治式,天下的公平何在,律法何在?”
“而今天下归一,人心思治,人心思一。”
“这一便是一法施治!”
“若在此时奉行分封诸侯,无异于抛离天下民心,无异于在大秦疆土上,再植裂土分治之根,天下战乱五百载,才探索出郡县之治,若是再行分封,岂不是又要重走周朝老路?”
“儿臣以为,大秦当行郡县制!”
“天下一治!!!”
将闾气势凌厉,话语铿锵。
大殿一时肃然无声。
众博士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本以为将闾是支持自己的,哪里能想到,将闾竟无半点支持分封之意。
众博士们实在想不通。
分封明明对他们这些不受重视的皇子更有好处,为什么一个个还要反对?
他只是一个皇子啊。
一个不受重视、没有太多存在感的皇子。
众博士们的怨恨,将闾自然感受到了,但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一朝两治,固然可以短时间使得边陲无忧,但时间日长,定会出现如汉朝时的‘七国之乱’,贻害无穷。
大秦一统天下,就要天下一治!
嬴政神色缓和不少。
继续问道:
“将闾,你虽支持郡县,但你前面所说的弊端犹在,若是天下皆行郡县制,那六国岂不是还会继续处于混乱之中?”
“你又有何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