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下，可真想好了？”未九歌坐在晚娘对面，蹙眉问道。

一双眼，透露出惊喜又诧异的情绪。

“嗯，想好了。”晚娘点点头，坚定不移地道。

那未九歌顿了顿，随即笑笑，“殿下似乎变了许多……”

晚娘疑惑，歪着头问：“你见过我吗？还是……之前就认识我？”

她摇摇头，继续道：“殿下早已想好让我来演旦角，即使……是这样一张脸吗？”说着，转过身去摘下面纱，随后又转了过来，正视晚娘。

当看到她的那张脸时，晚娘瞳孔略微放大。

在她白皙柔嫩的右脸上，有一道不长不短的疤痕，疤痕早已结痂，泛着紫红的色泽。

这显然是刀子划伤所致。

“她到底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明明那么好看的脸蛋，却惨遭……”晚娘心疼地蹙起眉头，盯着那道伤疤，暗忖。

未九歌摸上那道骇人的疤，不由嗤笑一声，自嘲道：“呵……被吓到了吧。这道疤，既是我的福星，亦是我的灾星……你真的决定让我上台唱戏吗？”

晚娘不太明白她的话，是这道疤令她祸福相依的意思吗？这未九歌的故事，也着实今她好奇起来。

“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无论如何，再难改变。何况，戏子浓妆艳抹，这疤能盖住的。”晚娘认真地望着她的眸子，开口道。

她心中起伏不定。

未九歌的面纱下原来是这样一张脸……这倒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说实话，未九歌的五官和骨架都很端正，皮骨皆美。如果没有那道疤，她怕是会更美。

……

夜里。

厉承修回到内屋，找到坐下翻书的晚娘便道：“这些天辛苦你了，明日还需顺利完成爹的寿宴。之后，我们便相约去外边游玩游玩，顺便还能见见世面！”

“……嗯。这主意倒是挺好的。”晚娘放下书，点头赞许道，随后起身道：“好了，快上药吧。”

经过先前的经历，她早已熟悉所有步骤，上药准确敏捷，毫不拖延，很快便将纱布包扎好了。

“喏，好了。这可是最后一次帮你换药，之后怕也是不需要了。”晚娘说到最后，情绪里居然生出一丝莫名的不舍来。

“这药放在你那边吧，今后嗑着碰着了都能涂，见效特别快！”厉承修又把药推过去，微笑着道。

不知是否她听错了，他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宠溺和温柔，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错觉！一定是错觉！肯定是太劳累导致的。

晚娘看看他，点点头，还是收了下来。

他给的药她先前闻过，皆是名贵药材制成，故这么一小瓶必定价值不菲！

这么名贵的药……他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给了她。晚娘将药瓶攥紧手心，瞬间觉得心里暖暖的，此刻倍感珍惜。

*******

第二日，晚娘早早梳妆完毕，与春喜班那边交代好，看着府内都已布置妥当，便去门口与厉承修一同迎接宾客。

宾客已经开始入场，门外“噼里啪啦”地放着喜庆的鞭炮，连空气都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不少官员携礼前来，皆笑容满面，同声道喜——

“恭喜！恭喜！恭祝厉尚书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他们将请柬交由管家，随后把寿礼送上，管家便在礼品单里写上名。

“哈哈哈哈客气了，各位同僚，快请进吧！”厉老爷笑着回礼。

“诸位客气了，快快进去听戏，喝茶吃点心吧。”厉老夫人也笑着招呼道。

晚娘看在眼里，眼前逐渐浮现起三个月前，自己过生辰宴时的那幕场景……

爹娘也曾这样在门外迎接，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随后……那幸福的容颜便在那场屠杀中被撕碎，大火烧尽了她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园，夺走了她的一切！

那一切回想起来，恍如隔世……

“臣女参见公主殿下！伯父伯母，厉哥哥，恭贺厉伯父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一阵熟悉的声音，将晚娘成功引回现实中来。

对厉承修唤作“厉哥哥”还能有谁？

苏莹莹，她果然来了。

晚娘勾唇，定睛看去。苏莹莹跟在苏虞身边，今日穿戴与往日格外不同。从前以柔雅清淡为主，今日反倒穿了一身艳丽的桃红色衣裙，头上珠钗轻动，令人耳目一新。

晚娘微挑眉，她这一身倒与自己的风格挺像的。

不知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老一辈在一旁说着客套话，苏莹莹的视线从厉承修久久不移，直到晚娘挡在厉承修面前，方才将目光移到她身上，笑语嫣然地道——

“殿下，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苏小姐，别来无恙啊。我自然是好的，先前我还为你的伤寒担忧，今日见你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想来风寒已除，身体恢复得挺好，这样我便也安心了。”

晚娘勾唇回道，言语之间礼尚往来，端庄大方，确实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闻言，厉承修侧头看了她一眼，眸中藏笑。

“这位是……？”

厉老爷指指站在苏虞另一侧的男子，问道。

晚娘先前并未注意，这才发现在苏虞左侧还站着一名年轻男子，长得同苏虞有几分相像，摇着金翅木制成的扇子，目中无人，看上去就像个纨绔成性的富家子弟。

“哦厉兄，这位便是犬子喻安，莹莹的弟弟。”苏虞出声介绍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晚娘私下调查过苏莹莹的家世背景。

她早年丧母，从小缺少母爱，家中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二人就差了两岁，此人便是苏喻安。

苏喻安乃庶出子，是苏虞与二姨娘所生，因为是独子，性格被养刁了，如今看着就是个妥妥的纨绔子弟。

其与苏莹莹两相生厌，互不顺眼，喜欢和名门公子一同吃喝玩乐，不喜欢太正经的场合。今日怕也是被他爹硬生生拉来参加这个寿宴的吧……

彼时，苏虞顿了顿，从身后拿出一份大礼，接着道：“犬子今年也参加了科举试，听说今年厉兄是主考官，还望……多多提点一二啊。”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厉尚书在朝中势力、声望皆不错，此次来参加寿宴的达官显贵定然颇多，日后苏喻安若入朝为官，方便引荐。希望科举考场上也多帮衬些，助他一臂之力！

只不过，厉明帆向来不吃这一套，他更看中的是个人才能。有能力，多穷，他都愿意举荐，若没能力嘛……就算是同僚的儿子，也一概不论！

“苏兄，言重了。这只是在下的份内职责，若贵公子真是才武双绝，我定当好好提携一番。哈哈哈哈……说了这么多，还请进吧。”

此话说白了就是——看你儿子自己的实力了。

厉老爷笑笑，并未明确应承下来，可见是个奉公守法、克己复礼之人。

“诸位请进——”

苏莹莹款款而入，苏喻安在晚娘面前顿了顿，随后也跟着苏虞进去了。

奈何前脚刚送走一个头疼的主，后脚又来一个，远远地便听到王嫣冲了过来，口中惊喜地道——

“莹莹姐！你也来了啊！”

王嫣有如脱了缰的小马，飞快地冲到苏莹莹身边，扯着她的衣袖撒娇道：“哎呀，我们俩都好久没见面了呢！”

说着，朝外面的主人匆匆行了一礼，挽着苏莹莹的手一块进去了。

……

晚娘一直等着宋钰的到来，心中略微紧张，直到他携着沉甸甸的贺礼，果真应邀而来。

“宋钰宋某人，特来恭贺厉大人生辰！府中有事，家父不便前来，便让我代为转达最真挚的祝福。”宋钰爽朗地道，让贴身小厮把贺礼送上——

一颗西域特有的夜明珠，为防太亮，现下罩着盖子。

“宋公子能光临我厉府，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宋老爷也客气了，这些名贵的大礼，实在是破费了！”

厉明帆对有志之士、有为青年都颇为看中，这宋钰便是商界翘楚，他自然开心见到他。

“诶瞧厉大人说的，何需谈‘破费’二字，一点心意罢了。”

宋钰口中的“一点心意”，怕可抵普通百姓十辈子的口粮了！

晚娘无奈摇头，“宋富贵”这轻描淡写气死人的毛病，何时能改呢？

“厉少卿，殿下……许久不见啊。”

其实，方才过来时，宋钰第一眼便看到门口而立的那名美丽女子，不过礼还是要先送，客套话还是要先讲的。

“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晚娘笑笑，道。

“自宫宴一别，我……”

宋钰还想说什么，某人在一旁特意重重咳了两声，打断他的话，冷然朝他道：“咳咳……宋公子若没有旁的事，便先进去用膳吧。”

宋钰闻言看向对他没好脸色的厉承修，脸上仍旧带笑。

晚娘在心里捏把汗，这两个男人怎么突然像要打起来一般！中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啊？！

对视片刻，没想到大理寺少卿的眼神这般锐利，他倒被逼视得率先让步。

“……好，厉少卿。在下先行告辞。”

见宋钰进门，晚娘怔怔看向身旁之人，只见厉承修竟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像极了小孩子打架胜利后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