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用轻功从窗口跳出柴房，凭借一己之力，竟也能在众多守卫中杀出重围，劈开一条生路来。

“噼里啪啦”……刀光剑影间，他竟毫发无伤。

黑衣人的武功位于上乘，正当他心中一喜，本以为能够逃出生天之时，他的剑势猛地被一人从旁破开。

来人飞身而起，轻功在他之上，飞快劈出一道凌厉剑锋，向他挥去。

黑衣人连忙执剑，将剑挡在他面前，只闻“咣当”一声响——

双剑触碰，发出刺耳的声音，下一秒，黑衣人手中的剑就被一把打飞出去。同时，他的脖子前便横了一把利剑，削发如泥的剑刃离他仅一指之隔。

“留活口！”厉承修从旁走出，严肃道。

闻言，小试似乎早有把握，稳稳收住力道，执剑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说时迟那时快，两名侍卫已经上前将黑衣人左右压制住。

厉承修从旁走出来，一把扯开他的面巾，见是陌生面孔，冷然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瞪向眼前男人，冷笑一声，并未说话。

他意识到大势已去，自己是怎么也逃不出去了。凭借杀手的最后一丝尊严，打算咬破藏于舌下的毒包。

厉承修察觉出他的异样，飞快出手在他喉间点了几处要穴，叫他一下子将毒包吐了出来。

“将他压入大理寺地牢，听候发落。”厉承修盯着杀手的脸，转了转手腕道。

“放开！放开我！”杀手挣扎了几下，不过是刀俎上的肉，于事无补。

“是！大人！”守卫听令，立即将一脸惊诧的杀手压了下去。

……

厉承修走到卧房，晚娘忙期待地迎上去问道：“杀手抓住了？”

若不是他以“危险很大”为由坚决不让她去，如今她肯定已经冲到柴房了。

“嗯，杀手已然落网。他誓死不供出幕后指使者，本欲含毒自尽，被我及时拦下了。”说罢，厉承修仰着头，像是要求表扬般顿了顿。

见殿下没有表示，只微微点头，他方又补一句：“暗卫皆是如此视死如归的。”

“嗯，做的不错，果然是名震动京都的小厉大人！接下来就看你的审讯本事了！”

其实，早在前一天，真正的小梅就已被晚娘转移到了别处。

而如今，柴房里放着的不过是用稻草扎的“沙包人”而已。一切都很简单，只需让守卫去喝酒，将烛火熄灭，昏暗的房间内，任谁都分不清里面的人是真是假。

先前她给小梅送菜时，故意用激将法想让她开口说实话，本以为没有结果，谁知她正准备放弃时，被身后的小梅叫停了往外走的脚步。

或许是想通了，或许是最后那番话点醒了她。

晚娘关上门，遣退所有人，方才问道：“小梅，你想说什么？你可是受人胁迫为苏莹莹顶罪？”

小梅看了看四周，确定足够安全，方才点头。随后跪下激动地道：“殿下！殿下！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吧！”

晚娘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重了。

“殿下，他们把奴婢的家人绑了去，威胁奴婢……说让奴婢顶罪，便放了他们！奴婢逼不得已才……还请殿下饶恕啊！”

下一刻，又面现惊慌神色，惶恐地道：“他们若听到我说出了实情，必定不会饶了我爹爹他们的，奴婢上有老，下有小，呜呜……弟弟不过六岁，奶奶都七老八十了，这可怎么办啊？”

“别急，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与我说说，我来想办法。”晚娘早已猜出此次杀人灭口背后指使之人是谁。

小梅替苏莹莹顶罪，对谁的利益最大？好处最多？答案无疑就是苏家了。

闻言，小梅平息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就在三天前，奴婢收到一张纸条，字条里提到奴婢的家境与至亲的名字，一字不差，还说奴婢家人的性命全都掌握在他们手中。奴婢本不当回事，第二天便又收到这字条，借着出府买菜之名回家探望，发现家中确实空无一人，奴婢这才慌张起来，只好按他信中所说……在自己的房间里藏了合欢散，之后便向你们认罪。”

……

思绪回转，前几天晚娘让厉承修故意放出“对其贴身丫鬟严刑拷打”的传闻，为的就是要逼苏虞早些出手，露出马脚。

没想到一日过后，苏虞便等不住了！

果然如晚娘所料，他生怕小梅会因酷刑而招供，便派杀手前来灭口。只要小梅被杀，苏莹莹便可无罪释放，不会再牵扯到苏家。

谁知她们只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最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杀人灭口这一招……对晚娘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将她脑海中尘封许久的记忆盒子打开。

她仿佛又回到了杜家灭门，火光漫天、烈火灼身的那一晚……让其不禁联想到那夜看到的黑衣人。

“莫非杀害杜家数十口，让我家破人亡的那群黑衣人，就是苏虞派去的？”有太多的线索引向苏虞了……她不得不开始怀疑。

厉承修见她难得露出一脸忧虑表情，有着从未见过的凄然，似乎经历过许多事情一般，心中虽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对她的担心。

“殿下怎么了？”他沉声关切道。

晚娘这才回神，并未回答，只是蹙眉道：“对了，有件事还需要麻烦你帮个忙。”

厉承修偏头，勾唇看她，玩笑道：“殿下让我帮忙的事，还少吗？”

晚娘双颊一红，继续道：“帮小梅找到她的家人。活要见人，死要见……不，只能是活口！”

厉承修点头道：“好，此事交给我吧。小梅侍候我多年，这份主仆情谊还是在的。”

晚娘转头看向这个男人，这么看起来，他还是个颇重情义之人。

“待事情了结后，你对她有何安排？”晚娘从一旁的窗户处，依稀看到小梅在门口担忧地来回走动，便问道。

厉承修顿了片刻，眉宇凝重地道：“此事一出，她若还想做我的贴身丫鬟，怕是不成了。届时我会将她的卖身契给她，让她自行出府去。”

晚娘点点头，认真地道：“没了厉府的庇佑，她脱了奴籍后，苏家恐怕会继续为难她和她的家人。”

厉承修抬眸，露出一丝欣赏的目光，他瞧她心中有数，便问道：“你有何主意？”

晚娘关上窗户，回身道：“我听说小梅年方十八，早已过了待嫁的年纪，我想……将她许配给有名望地位的好人家，男方得才貌双全、品德兼备，前提是做正房大娘子！谅他苏家也不敢造次！”晚娘将自己多日的想法，说与他听。

“终究是奴婢出生，如何做得正房？”厉承修皱眉，立刻针对这个不切实际的言论，提出自己的疑问。

“论相貌，小梅灵动可人；论才干，她又伶牙俐齿，吃不了亏的。更何况……我若认她做我义妹，有我撑腰，如何不能做正房？你快去找户符合要求的好人家，这些天就把婚事给办了。”

闻言，厉承修并未说话，看了她须臾，把晚娘都看得有些局促，眨眨眼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没想到殿下竟能有如此宽阔胸襟，实在是令在下佩服！”厉承修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人，眼底藏满了复杂的神情。

“我会去找的，此事便拜托你了。”

……

待厉承修走后，她便喊小梅进来，和她说了之后的安排。

谁知她一听此话，便立马跪在自己面前，恳求道：“今日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小梅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殿下的恩情！但请殿下和大人不要送奴婢出府！求求你了！”

“那好，我对你还有另外一番安排。小梅，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婚了。我和你主子帮你指派一门婚事，可好？”

晚娘这样一说，小梅脸色微红，像拨浪鼓似得摇头，道：“奴婢不愿意。”

“如今出了这事，厉府你怕是呆不下去了，也容不得你拒绝了。你若想保住性命，便要找一处安家，你可明白？”她劝道。

说罢，小梅顿了顿。最后吸吸鼻子，似乎是想通了，再度磕了三个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

“奴婢明白了……任凭殿下安排。只求将家人妥善安置，吾心足矣。”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抬头道。

晚娘朝小梅笑笑，微一点头。

倘若厉承修真的找到靠谱人家，把小梅给嫁出去后，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

第二日清晨，厉承修便带着一帮侍卫闯入苏府搜查，苏虞倒是一脸的坦然自若。

可下一刻，看到被押解上来奄奄一息的黑衣人，他巩固起来的淡定瞬间土崩瓦解，脸色极速发生变化，一下子黑了下来，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担忧。

“爹，这不是……”身后的苏喻安见状，率先出声，苏虞立刻转头低声喝住他，“闭嘴！”

苏喻安耸耸肩，心虚地不再说话。

“苏大人，这个杀手已经招供，你私自雇人顶罪，事后又打算杀人灭口……此番恶劣行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厉承修出声道。

“厉少卿，我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苏虞露出一脸无关他事的表情。

他还有一张王牌在手，那个丫鬟的家人在他手中，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今日这阵势怕只是让他感到慌乱罢了。

然而，厉承修早已料到苏虞有这底气，这些天命人严密观察苏家，苏府一有人出来，便悄悄跟上，最终找到了小梅家人关押之地。

如此算来，现在这个时间……小试他们应该已经救出小梅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