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世界无论是阴间阳间，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你知道阴间不太平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鬼仙夫妇皱着眉头。

“我也不知道，就听说是之前阳间某个地方进来了很多恶气，不仅影响了阳间的妖魔鬼怪，就连阴间都受到影响。”

文丰的外公并不知道，那就是文丰跟魔神大战的原因，在大战之前世界各地与魔神所在的世界相连的裂缝都被撑开了，大量邪恶能量朝人间世界涌进来。

正是如此，文丰四处修复空间裂缝，并跟魔神大战了一场。本以为，泄露出的邪恶能量影响阳间是在所难免了，没想到连阴间都受到了影响。

“可是都都过了几年了，为什么阴间现在才不太平呢？”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普通灵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文丰的外公摇摇头。

“走，丰仔，回去咯～”

小灰坐在凳子上捂住脸，听着地下鬼仙夫妇和文丰外公的对话，这时文丰的妈妈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回家了。

“哦～”小灰应了一声，起身回家。

“回来晚了，他们都散了～每次都是大女儿最后一个走啊～我病那会也是她最累……”

文丰的外公看着女儿准备回去，先是惋惜，然后是欣慰。

“做儿女的，又是大姐，是该承担多一些，好人会有好报的～既然他们要回去了，那我们也走了～”

鬼仙夫妇也准备告辞。

十分钟后，这栋老房子便只剩下外婆一个孤零零的坐在厅门口，院子里一只鸡，她身边一只狗，看她古井无波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忘了白天的热闹。

忘了相聚时的开心，也就不会有离别时的失落，一天如一年，一年如一天。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文丰的外公从地下上来，站在文丰外婆的身边，默默的看着她……

从来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真正明白一个老年痴呆患者此刻的内心世界，他们眼神空洞的时候在想什么，突然充满陌生感的时候又是发生了什么？

把十年前当昨天，昨天莫名消失掉，所有的生活经验都开始混乱。

到底是怎么把电饭锅看成是一般的锅放到煤气炉去烧的？

又是怎么把好人当坏人坏人当好人的？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就连当事人也不知道～

看似他们跟我们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空间，同一个时间点，实则却有一半身体和思想被扯进了另外一个时空，他们被卡在两个世界。

有时候一边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过了一会另一边又是汹涌而来的陌生感，两种感觉纠缠而产生的错乱和焦虑，表现在他们的眼睛里……

慢慢的，他们忘记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直到不记得，一辈子过往的心酸，一生牵挂的挚爱，割舍不下的儿女，那些憧憬的美梦，那些错过的遗憾。

哎，如果这一切无法阻止，如果到最后是他们无牵无挂心如止水，如果是没有痛苦，那也无所谓吧，不用你记得我们，我们记得你就好了。

懵懂无知的来，再懵懂无知的去，是福分……

——

就这样，一直到年初七，到了要回去上班的日子。

对于小灰来说，这意味着这不到十天的好日子过完了，他又要变回他的蛇妖，回到他的后山暗中保护文丰的父母。

这还不算最坏的，最坏的是，他又要回去吃老鼠，茹毛饮血，这差不多十天的日子里，他已经养刁了嘴，不知道还啃不啃得下那些。

如果说是又大又肥的田鼠，又或者是家禽，那还是他的最爱，可是现在方圆十几公里，能填饱他肚子也只有城里的老鼠了，那是他吃一次就不想吃第二次的东西。

之前文丰，海明，阿良给他送到山上养着的鸡和兔子，他早就吃光光了，说是圈养，走可持续发展路线，可是每次海明他们回来老家的时候都发现小灰吃断了产业链。

不过在他回山上之前，阿良还是连夜运了一车兔子和一车鸡让他从妖术卷进山里深处养了起来，这才稍微让小灰安了心。

明天就初八上班了，初七下午海明就开车来，说是跟文丰一起上去，其实海明不过是过来亲手将小灰押回山里。

他都辞职了，跟父母借口说有年假，并没有急着回A市。

上路之前，文丰的父母又做了一桌菜，又给小灰准备了一堆东西给他带去A市。

这时小灰第一次没有专注在吃的上面，而是看着收拾个不停的父母。

在他们动物修炼一途，真挚对自己好的就是自己人，在过去的十天里，他深深地感受到人类当中父母对子女的爱，那是比对自己人更纯粹的爱，让他非常震撼。

他以前在深山里长大，茹毛饮血，直到机缘巧合走上修行之路，诞生智慧修炼到现在，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

这次的经历让他知道，哦，这原来就是父母和孩子啊？不像蛇只生身，人类父母不仅生身，还养育还陪伴，还处处毫无保留的对对方好，有着一辈子的羁绊。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动物想修炼成人，虽然人间黑暗，复杂，百倍千倍于动物世界，可是感情也是百倍千倍浓烈于动物的，因为人类比动物多了百倍千倍的思考。

所以，这十天对小灰来说如同弹指一瞬，一眨眼就过去了，他都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直到现在他才深刻的体会到离别的情绪。

“我不想吃了～”

吃着吃着，小灰放下了碗筷，一桌菜只有他跟海明坐着在吃，文丰的爸妈全程在打包东西。

越到这时候，他们想起要儿子带走的东西越多。

“什么？我没听错吧？没吃过一顿饱的馋虫竟然说不吃了？”

海明咬着筷子，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小灰一副闷闷不乐的看着远处忙碌的父母说。

“一想到以后自己一条蛇待山里，不能睡软床，没有父母疼爱，没有好吃的就心情不好～”

“感情你留恋凡间乐不思蜀了？还好我说要过来接你，不然没有亲自解封了你身上的阵法，你准会偷偷跑回来！

再说了，虽然鬼仙姐姐和姐夫没有做饭给你吃，但是这些年他们对你不好吗？你说这些话很让他们伤心啊！”

“没有！我没说姐姐和姐夫对我不好，我是说这种感觉不一样，还有外婆，年初二去了之后，初四跟昨天我又去了，她对我真的很好！

十分钟之内就问了我六七次肚子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中午也是一直叫我困了就去午睡，外婆好疼爱我！”

小灰很认真地说。谁知道海明叹了口气说：“那只是外婆忘了上一秒她说过的话，一低头一抬头，看见你就觉得你饿了，你困了……”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因为她记得我会饿，会困啊！”

“这倒是……”海明点点头。

可是再不舍，该走还是得走，当小灰开门上车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爸爸眼眶红了，妈妈偷偷抹泪，他心里非常的不舒服，有种莫名的强烈情绪涌上来，让他眼睛酸酸的。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就算我离开了，也还在这附近啊，虽然只是在后山，想什么时候看他们就来啊～”

小灰的心在自问，过了很久他才明白，见是可以随时来见，却不能互相看见，他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