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太子每日除了读书,这几年来都喜欢与南方来的宫人聊天,向人打听广西瑶民的事。
万贵妃一听到太子还在牵挂着他母亲,便想出了一条计谋。
她派了个广西来的宫女琳儿去东宫服侍太子。
太子一听琳儿是广西来的,对她很是照顾,时常问她关于广西的事。
琳儿自称是来自广西的瑶民,本是土司的家奴。
朱祐樘问琳儿:“你可知纪家?”
“回太子爷,姓纪的人家有很多,不知您打听哪家?”琳儿回道。
“这…我也不知。”朱祐樘除了母亲的名字,其他都一无所知。“那你可知你们那儿有哪家的姑娘是景泰二年生人?”
“奴婢年幼,早年间的事不知。”琳儿只有十三岁。“不过奴婢的远房舅舅是当地的祭祀,对大藤峡的人和事都很清楚。”
“你舅舅,他现在何处?”朱祐樘一听这话,眼睛好似会放光。
“舅舅当年跟着官军来了京城,后又因年纪太大被将军释放了,现在就住在京城外西郊外二里的喜全村里。”
“真的吗?”朱祐樘打听了这么多年,终于碰到要找的人了。
第二日下了学,朱祐樘便带着琳儿准备微服出宫。
他往后苑走出了玄武门,绕过万岁山出了北安门,他回头望着远处的红漆高墙,如猛虎安卧在万岁山之上。
京师大街上,人来人往,民间小贩叫卖着乳饼、八宝攒汤、枣泥卷…
朱祐樘从未见过这热闹的集市,望着出了神,忽听着有人在唤他的乳名。
“百儿……百儿……”
百儿是朱祐樘在西宫时的乳名,因他是皇帝的孩子无人敢给他取名字,又因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所以西宫里都唤他乳名百儿。
朱祐樘回头一看,那女子身穿浅紫色襦裙,右手提着个菜篮子,正笑着向他跑过来。
“是文君姨。”朱祐樘看着跑过来的李文君,绽开了笑容。
“百儿……唉,可累死我了。”李文君一路跑到朱祐樘面前,弯着腰,喘着大气。
“文君姨,多年未见,你在宫外过得可好?”朱祐樘帮李文君拿过她的菜篮子,问道。
“好啊,当然好,在宫外真是逍遥快活。”李文君笑着道。
自李文君的好友纪德茹死后,李文君也受到了万贵妃的追杀,太后周以莲感激李文君对皇子皇妃的倾心帮助,为了保护李文君,太后做主,把李文君放出了宫。
李文君看着眼前的少年,白净高瘦,饱满的天庭,浓眉下双眼深邃,鼻梁直挺,浅红色的嘴微微一笑,儒雅温柔。
李文君望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一笑,眼里藏着几点泪花:“真好,我们的百儿都长这么大了。德茹地下有知,一定很开心。”
“文君姨,我今日就是为我娘而来。”
“什么?”
“文君姨,这是我宫里的琳儿,也是广西的瑶民。”朱祐樘指了指身边的女孩。“她表叔是瑶民的土官,知道很多瑶民的事,我出宫来就是想来打听一下关于母亲的事。”
“哦?是吗?”李文君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琳儿不敢看李文君的眼睛,低下了头。
朱祐樘看着李文君不信任的眼神,再瞥了一眼身边的琳儿,见她神情慌张,不停地搓弄着手绢。他便开口解了着尴尬的局面,“文君姨,您住在宫外何处,我正愁无处落脚呢?”
“哈哈,我就住在西街口,屋里简陋,肯定不比东宫,你可得将就着点。”
“不碍事,文君姨带路。”朱祐樘伸手请李文君给他们带路。
李文君一笑,便径直带着朱祐樘主仆二人回了家。
晚上,在李文君家中吃过饭,朱祐樘拿出了个香囊问琳儿,“琳儿,这是我娘纪淑妃生前的遗物,你可认得?”
朱祐樘把香囊握在手上,那香囊是鎏金梅花纹香囊,两端各有一小圆环,中间开口处有一环扣。
琳儿双手接过那香囊,看了一眼,说:“是瑶人女子定情信物,纪淑妃莫不是订过娃娃亲?”
“哦?”朱祐樘看着琳儿,又问道:“瑶人定亲可需要六礼?”
“也是要的。”琳儿回。
“可怜我娘亲,若没有叛乱纷争,怕是也不会卷入这后宫纷争,不会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朱祐樘越说越伤心,不禁掉了眼泪,赶忙背过身,用手轻轻擦拭。
“太子爷莫要伤心,明日咱们便启程去找奴婢舅舅,定能找到太子爷的家人。”琳儿跪下安慰着朱祐樘。
朱祐樘扶起了琳儿,“好,明日一早便出发”。
次日一早,由琳儿带路,朱祐樘和李文君跟在她后面,三人一路从喧哗的街上走到小路上,再爬到人烟稀少的山上,终于走到了琳儿舅舅家门口。
琳儿舅舅家在一山洞里,山洞外满是赤脚守卫。
“这是什么打扮?”李文君见这些奇怪的装束,忍不住发问。
琳儿立马回头向李文君做了个嘘的手势,“您莫出声,别惊了他们。”
李文君和朱祐樘见琳儿神神秘秘的样子,不免有些害怕。
走入洞内,几个瑶人上前为他们唱了首歌,唱罢还向着朱祐樘献上了一大碗酒。
朱祐樘刚要上前接过酒,不料被脚下的石子绊倒,连人带酒摔了个大马趴。
琳儿没有理会她的主子,而是跑上前捡起了摔碎的碗片,轻轻啧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不悦。
李文君上前扶起了朱祐樘。
“哈哈哈,琳儿,快请客人们进来吧。”洞内传来一阵粗犷的男声。
琳儿领着朱祐樘二人进洞内,只见洞内漆黑一片,只隐隐点着几支白色蜡烛,洞内放着一张石床,一白发道人盘坐在石床上,紧闭着双眼,双手放在膝盖上。他的头发上沾满了蜘蛛网,还有几只小虫在爬,可他的脸倒是年轻清秀,没有一丝皱纹,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可是东宫到访?”
“是。”朱祐樘恭敬地作了揖。
“东宫所谓何事?”
“听琳儿说,你曾是广西瑶人的祭祀,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我娘名纪德茹,景德二年生,她的家里人,你可知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是你的死期。”道人突然发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