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看看领主到底要说什么。”
距离卡西奥雷斯和韦斯特道格的月下谈话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里,整备军团,储藏粮食,组织下一轮的耕种,捕鱼,鼓励手工业发展,打通矿山和村庄之间的道路……很多事情有条不紊地推进着,也终于到了新村建设最重要的一步——确定村民们的住所与土地,然后让他们搬进去。
之后的事情就由村中的长老和秘书处的文书来操心,因为韦斯特道格要开始备战了。
“诸位,你们的勇气,决心和坚毅,让新村的建设进度加快了很多,在这里,我要感谢你们。”
韦斯特道格朝底下的村民挥了挥手。
“当然,这个过程中,我们遇到了很多困难,有些在努力之下,已经被解决了,而有些,因为客观条件,现在没办法解决。”
清晨的露水还没有消散,东方的山脉之中,半轮太阳让整片天的云都染了红色。
“但是,不管我们前面是崎岖的山路,还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或者是电扇雷鸣之下的波涛,我们都在一起,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我们并没有虚度时间。”
卡西奥雷斯咳了咳接着说:“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要抽签分房,分地。具体的流程,过一会儿会有工作人员告诉你们。我只说一个事情,分给你们的房子,住满五年,就会成为你们的个人财产,土地,耕种满半年,也归你们所有!”
无数带着惊讶和怀疑的目光聚焦到了卡西奥雷斯身。
“不要认为这是领主的恩赐,也不要认为这里面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是你们应得的。是你们砍刀了树木,挖出了石头和泥土,让土地种满了黑麦,所以,你们创造了价值,这些价值变成了房屋和田地。”
韦斯特道格扯大了嗓门:“当然,还有一件事情,以后,所有的自耕农,庄园属佃农,都实行新的规定,开始减租。”
“我们目前实行十税一的比例,当然,我知道大家最关注的问题是什么,我在这里很明确的告诉你们,从今之后不再征收教会的什一税,所有的税收都有税务厅和卡西奥雷斯阁下负责,教堂应得的那部分,会由财政系统支付。”
不再征收什一税这个事情,韦斯特道格和主教切尔克商量过,切尔克算是韦斯特道格一手扶持去的自己人,当然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担心君堡牧首知道此事之后给阿卡迪亚一些压力。
韦斯特道格对此嗤之以鼻,君堡牧首要担心的事情足够多了,伯罗奔尼撒半岛一个小小城堡的附属领地压根不会进入他的双眼——只要没人跑到牧首面前去告状。
当然,韦斯特道格也没亏待教会,他提到了以后教会在什一税失去的收入由领地财政支付,不过并不是全额支付,只支付大概60。
这件事就这么在阿卡迪亚通过了。
减息减租只是第一步,韦斯特道格当然要想办法弥补因为减少农业税造成的财政亏空,而这部分税收就有庄园主和商贩来承担。
大额的商业交易,涉及外邦的贸易,超过法定居住面积和土地的地产税,都调了15左右。
维可走了讲台:“还有一件事,新村将成立阿卡迪亚第一个幼儿看护圆,由退役老兵和身体残疾没有劳动能力的成年人看管小孩——男人们要下田,女人们也要参加村里组织的纺织,酿酒和榨油工作,人人都要劳动。”
办托儿所这个事情维可很早之前就想做了,一方面,托儿所可以让一部分妇女转换成生产力,参与劳动,另一方面,提前对孩子们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和罗马意识认同是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是托儿所,以后生产力提高之后,就要重建公立学校,让更多自耕农与庄园属佃农的孩子们入学。
“我不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看管,大人,他才一岁半!”
马就有农民喊出了内心的不安。
“年龄太小的当然要有母亲亲自看管,这个你放心,托儿所只招收三岁以的孩童。”
文书急忙解释给众人。
过了一会,大家开始了解各种政策。
这也是韦斯特道格公开给村民们讲解政策的原因:他要让村民们学会主动关心和自己息息相关的政策,参与到村庄的公共事务中去。
在场的村民开始抽签选土地和房子,领取农具,讨论各种事情。
而阿卡迪亚的高层则退出了会场,他们还要很多事情要忙。
维可要留在新村主持工作,卡西奥雷斯要回城堡负责税务工作,韦斯特道格带着菲利普骑士去了军团。
维可走在新村被碾平的泥土路,身后跟着护卫和侍女。
“我们建起这个村子,花费了大概四个月的时间。这个速度,够不够快呢?”
“这很快,女士,别的地方压根不会有我们这种速度和效率的。”
护卫以前也是走南闯北见识过很多人的,他急忙回答。
“四个月,也算快啊……那么,无家可归的流民们,有多少呢?”
护卫愣在了原地,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大概,嗯……很多吧。”
维可追问道。
“很多?那具体是多少?”
“起码有三四千人,女士,您要知道这是乱世,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在战争中被摧毁。”
维可看着一排排新建好的房屋:“一个地方被摧毁,那个地方的人就要背井离乡吗?”
护卫一脸的苦笑。
“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呢?不停地逃,要么死在逃离的路,要么期待自己能找到容身之所。”
维可并没有再问下去,她点了点头,背起手继续在逛来逛去。
“是这样吗?”
也许是这样,但维可希望,阿卡迪亚是帝国流离失所之人的最后一站。
在另一边。
村里的民兵队刚刚组建完成。
十八人,都是年轻男子,他们的营地很朴素,就在还没建起来的教堂对面,里面只有几顶灰蓬蓬的帐篷。
民兵里有个开心果一样的小伙子,叫埃利斯。
没错,就是那个走夜路和同伴谈话被韦斯特道格和卡西奥雷斯听到那个。
埃利斯最近很迷茫,老农夫说的话,带给他的震撼很大,也让他开始思考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没有意义。
所以最近经常心不在焉。
“埃利斯!你又错了!你现在应该抬起左手做格挡姿势,而不是转身举盾!你在想什么?没听见我的口令吗?”
民兵队长很恼火,埃利斯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灵魂被勾走了一样,在训练中经常出错,甚至有一次差点伤到同伴。
“你在想什么?难道是后悔加入民兵队吗?很好,等明天我给大队长说一下,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带着你的懦弱离开!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民兵队长的怒吼吓到了埃利斯。
他咬着嘴唇,双手揪着裤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不是怯懦,而是……一种好像看透了事情本质之后忽然失去了兴致的情绪。
但他表达不出来。
坎埃利斯不说话,民兵队长的怒火越来越大了。
他前揪住埃利斯的衣领:“蔫蛋!你现在就是个蔫蛋!连反驳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难道你真的懦弱到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吗?回答我!”
队长飞溅出的吐沫甩了埃利斯一脸,他颤颤巍巍伸出手,用袖子擦去脸的飞沫。
“队长,我……你听我说,我只是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罢了。”
民兵队长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明白埃利斯的意思。
“说清楚点!”
埃利斯鼓起勇气:“队长,您觉得,我们继续这样训练下去,有用吗?能打过突厥骑兵吗?如果没用,那我们在这里训练的意义是什么?”
队长怔了怔,然后一巴掌拍在了埃利斯的肩膀,力度很大。
“你在担心这个?”
“我不是担心,只是觉得,反正突厥人打过来,我们都要死,所以,有什么意义呢?”
埃利斯的回答带着哭腔,他是真的陷入了一种悲伤的情绪。
“我这么告诉你吧,小子,在我们几个民兵队长去军团培训的时候,是殿下亲自给我们讲的课。”
民兵队长居然在耐着性子给埃利斯讲道理,而不是一拳揍在他的脸,这让旁边的民兵感到很惊讶。
“我们也问过殿下同样的问题,你以为我们没想过?但是殿下并没有斥责我们,所以我现在也不会斥责你,而是给你讲道理。”
民兵队长的眼神中带着对韦斯特道格的尊敬。
“但是道理讲完之后,如果你还是目前这个样子,那我会毫不犹豫踢你的屁股,把你赶出民兵小队,我们虽然不是正规的军队,但殿下说我们是阿卡迪亚最后一道防线,目前你这个样子,是不够资格来成为最后一道防线的,明白吗?”
“明白……”
“大声点!声音这么小,我听不见!”
“明白!!!”埃利斯吼出这句话之后,忽然感到自己内心的抑郁情绪减少了许多。
“殿下告诉我们的道理,很简单,总结起来,只有两句话而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埃利斯喃喃自语重复这句话。
“是的,不管我们能不能击败突厥人,但我们都希望和平和繁荣,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成长,自己的家庭和睦幸福,有自己的房屋和土地。”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儿女流离失所,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房屋被烧成灰烬,没有人希望自己会碰突厥人。”
“我们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今天在这里训练,至于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殿下送给了我一句话,我今天在这里也送给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