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良辰是故人(1 / 1)逆行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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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再次昏迷,吓坏了“太子别院”的一干人,好在御医诊过脉确认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外伤,晚些时候就能醒来。

烛火摇曳,满室沉默。

“都怪我,”秦瑜恨道:“我看有风就想帮殿下取个氅衣,忘了殿下身边不能离人,害殿下昏迷?”

侍候在太子身旁的老侍官脸色也很差,他替太子掖好被角,宽慰秦瑜道:“好在殿下无碍,秦将军不必过于自责,可知具体是怎么回事?”

秦瑜低头思索了一瞬,道:“我赶到艺馆时,只有殿下一个人倒在地上,周围并没有人,要不派人先把艺馆的人抓了挨个审?”

“不可,此事先瞒着,等殿下醒了再定夺。”侍官摇摇头,“陆丞相这两天就要到了,你管好下面的人别起冲突。另外,驿馆那边加派人手提防。”

“嗯,我知道了。”秦瑜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腕上的念珠,沉声道。

传闻太子同新任的丞相不和,两人五年前反目后就再没一起出现过,秦瑜是在他们反目后才追随的殿下,因而并没见过陆相,但是和所有的太子党一样,对此人多有顾忌。

陆相此人在朝野的风评比较两极,敬仰的他的人夸他君子如玉,郎艳独绝,恨他的人骂他心狠手辣,表里不一。

但是于公,他辅助陛下治理国家,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

于私,他救过太子性命,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皇孙党,也拿他毫无办法。

秦瑜出来的时候正碰上来请罪的韩于安。

“殿下他?”韩于安脸色不好,估计也是被吓着了,原本今天应该是他陪同殿下,但是临时被底下人绊住了,才由秦瑜替他当值。

“殿下没什么大事,”秦瑜拦住他:“已经睡下了,你明日再来请安吧。”

韩于安哪里敢听他的,“我去给殿下守夜。”

“这里都是暗卫,不会有事的。听我的,先回去。”秦瑜将他强行揽住往外走,贴着耳边小声道:“陆丞相这两日要来,可别让他欺负了殿下······”

毋侍官彻夜未眠守在太子房内,及至天明时,觉察殿下呼吸快了,知道这就要醒了,派人寻来御医候着,自己去取水伺候殿下洗漱。

果然不过半柱香功夫,太子睁开了眼睛,认出这是哪里后,捂着胸口压着嗓子咳嗽了两声:“牡丹,水。”

“殿下,水来了。”毋侍官将人扶好,取勺子喂了太子半碗温水,“殿下您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给御医把个脉吧?”

“嗯。”

郑太医在门外听到传唤忙拎着医药箱进来,搭完脉,沉吟半晌:“殿下身体虚弱,宜静养······”

毋丹仙听得直翻白眼:“你能不能换个词?殿下这还不够静养吗?连一点小伤都治不好白养你了。”

“微臣才疏学浅,求殿下赎罪!”郑太医被吓得一激灵,连连磕头,他万分后悔当时报名来姑苏,实在太吓人了,太子醒来后三天两头出去玩,一出去就出毛病,这一个月把他一头秀发都磨白了,这天杀的吸血侍官还不满意。

“怎么就你一人?刘太医呢?”

“刘太医昨夜受了凉,今早高热过不来······”他倒是会躲。

毋侍官又要说什么,被太子拦下。

“退下吧。”太子道。

郑太医松了口气:“是,微臣告退。”

太子拒绝了侍官帮助,自己撑着胳膊坐起来,倚着靠枕道:“把人都叫来。”

“殿下您身体······”

“孤心里有数,去吧。”

太子一醒来连早膳都没顾得上吃就召集大家,定是为昨晚昏迷之事,众人不敢耽搁,齐刷刷地从各院赶来议事厅。

秦瑜住得远些,等他赶到时,议事厅已经坐满,他请完安搬了凳子坐在靠门处。

太子开门见山:“城守严孜昨晚意图刺杀孤。”

“什么?!他怎么敢?”毋侍官惊叫。

“大逆不道!”

“属下这就去抄他九族!”

“对!”

“请殿下下令!”

群情激愤,秦瑜皱眉抚摸袖内念珠。

太子抬手压下:“孤已有安排,所有人没有孤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他就怕说迟了,底下人冲上门将人宰了。

“这?”温桥达不懂,用眼神询问韩于安,聪明弟弟不在,这里最聪明的就属这个太子伴读。

韩于安用眼神示意他也不知道。

太子又道:“若有人坏孤安排,军法处置!”

“末将领命!!”

“明日陆相和小皇孙到姑苏,秦瑜派人接应。牡丹,吩咐人准备接风宴。”太子缓和语气吩咐道:“招呼大家都来。”

这一天太子呆在院里哪也没去,晚上依太医嘱咐早早睡下。

一夜无话。

···················

次日一早,陆离将李幼怜叫醒。

“老师我腿酸疼得不得了。”李幼怜苦着脸哼唧。

陆离一向不喜欢他娇气,今天破天荒地没说他,只淡淡的提醒他:“时辰不早了,等下要去见太子殿下,你如果赶不上,我就先去了。”

“我不疼了,老师您等等我!”

太子殿下养伤之处并不简陋,甚至算得上精致讲究,是当地富贵人家常见的园子,依山傍水,地势比平原高了十丈有余,溪水淙淙,周围是原始的树木草丛,环境清幽。离这里两三里路就是当地人聚居的小镇。

陆离拽着李幼怜的胳膊助他爬坡,这孩子虽是庶民出生,母族却也是望族,娇生惯养着长大,从没吃过这样的苦,能做到这样已是难得。

带路的士兵是巡防营的兄弟,完全不会讲大梁官话,陆离用当地方言与他攀谈。

聊了些有的没的。

陆离顺口道:“回去通知你们营长,加强巡查,可疑人员进城一定要密切跟踪。殿下的安危可就全靠你们了!”

“大人放心!”那士兵见他没有官架子,又很好相处,戒心降低自豪道:“城里所有人都在我们眼皮底下,而且上头一个月前就交代过巡防加强三倍!现在整个姑苏就是铜墙铁壁出不了事!”

陆离眼皮一跳,一个月前?也就是说殿下那时就醒了?从这里到京都走官道十天左右,暗卫有特殊的传信方法,最多七天消息就能到陛下手中,而陛下十六天前收到消息,也就是说殿下醒后七天都没有派人传消息到京都,那七天他在做什么?

一路无话,快到“太子别院”时,跳下两个暗卫拦住他们,士兵取出令牌,核对后放行,士兵离开,陆离自己推开了院门。

陆离牵着明显开始紧张的李幼怜绕过照壁往里走,没人迎接也没人阻拦,园子是完全的本地风格,白墙黑瓦,花窗回廊,假山流水,曲径通幽,园里种得最多的是梨树,这个时候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但是因为是新栽的,所以只有茂盛的叶子没有花也没有果实。沿着梨树下踩出来的小路往左前方走,有一道一人高的拱门,弯腰穿过拱门,往左走几步绕过繁茂的石榴树,视野忽然开阔,这里一座接一座的盖了许多住宅,占地广阔,单檐双檐参差出现,高低不等,层次丰富,亭台楼阁,假山花木点缀其间,因为傍山,园子里保留了几处开凿时留下的山体,草木茂盛,又引山泉流经其间,非常漂亮!往里则不同于北方建筑的庄严美,李幼怜第一次见到这样精巧漂亮的宅子,新奇地打量。

几人穿过斜角里一道拱门,拱门上头正楷写着“一人居”,陆离知道这里应该就是太子殿下平日起居的地方了。左边是抄手回廊和花窗,右边是厢房,墙壁上有像是被烟熏过的灰黑痕迹,估计是小厨房,给这山上里添了许多烟火气,房顶瓦片细密如鱼鳞,晨曦照下来,屋檐在墙上和门窗上投下一层黄灿灿的幕布,主屋就落在这半明半暗里。

主屋前有一处平整的空地,按照太子的习惯,这里应该是他的“演武场”。

他领着李幼怜穿过“演武场”,走到中间那扇门前,示意他跪下,自己则弯腰行礼,扬声道:“臣,陆离参见太子殿下!”

李幼怜并未受封,按照他教的话,叩首道:“皇侄李幼怜叩见太子皇、皇叔!”

一个呼吸后,里面传来:“进。”声音不高不低,有些沙哑。

李幼怜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腿脚发软,这是他头一次见太子皇叔,居然有些心虚。“也许像他们说的太子皇叔并不想承认我这个侄儿呢?”

但是陆离不理解他的担忧,已经推门进去了,李幼怜只好爬起来跟在后面。

不在厅堂停留,陆离径直去了东厢房,一抬眼便看到了太子,他着一身宽松的白色亵衣坐在窗前的榻上,乌黑长发铺泻了整个背部,发尾一拃长落在榻上,半侧身斜对着房门,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支楞起架着右臂,拿着雕花镶金的小剪刀修剪指甲,衣袖滑落到肘部露出白皙劲瘦的小臂,青色的血管线条分明从肘内延伸至手背,手指骨节清晰,他半低着头专注地盯着指甲反复打磨,指甲盖因为病体未愈显现出不健康的苍白,初晨的霞光从窗户上洒进来,给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醉人的暖来。

陆离心脏突如其来地狠狠一跳。

上一次见他是五年前了,两人大吵了一架,他被赶回京都,后来也没有刻意再去找他,太子有太子的骄傲,他也有他的。时光匆匆,那些少年时候的鲁莽和意气已经走远,他辗转于朝堂各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即使有时想起他,也很平静,他以为那场年少时的情意已经消逝。

然而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自以为消逝多年的热烈,心动,渴望如山呼海啸般狂涌而至。他必须深呼吸来对抗这些汹涌的情绪。

他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变。

一样的漂亮,只是比五年前更白了,大概是养了半年的缘故。气息内敛,安静,比从前沉稳了。

他们一个站一个坐,五年的时光就从中间慢慢地消退。

陆离开口打破了屋里的磁场,“臣陆离参见殿下!恭喜殿下贵体康复!”

“嗯。”太子应声放下剪刀,转过头看他。

淡漠的眼底深藏着惊讶和不屑,陆离惊醒,或许还有鄙视,他想。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是怕见到他的,是他太乐观了,太子是储君,能容得下他这样的异类在朝堂上已是恩赐,正常人若是知道他是怎样的,怕是早就唾弃鄙视耻与为伍了。

太子光脚踩在绒毯上,沐浴后的皂荚香味悠悠飘进陆离的鼻子里。太子走到李幼怜身前弯下腰同少年一般高,按了按李幼怜肩膀道:“太瘦了!”

又对陆离道:“丞相辛苦了。”

陆离退后一步,头压低了些:“臣不敢。”

“孤命人准备了晚宴为丞相接风,先下去休息吧。”

李幼怜迟迟不动,陆离拽着他的手硬将人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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