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乍喜还伤(1 / 1)逆行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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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仔细检查了陆离的腿脚,确诊只是肌肉拉伤了,养养就好,并无大碍。但是看在丞相大人走路一瘸一拐的份上,主人当然不能开口赶人,陆离由此在“太子别院”“暂住”下来。

他甫一来已经将太子座下得罪个精光,自然也不怕更麻烦他们一些。

于是中午用膳时特意关照厨房给他加道红烧鲤鱼,因为受伤之人需要食补。

下午李幼怜过来看他,他已经换了新的衣衫发冠,捡回了往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闲适模样。

“老师?您伤口好些了吗?”

“嗯,无碍。”陆离招手让他过来,“你怎么样?这里可还住得惯?”

提起这个,李幼怜有了精神:“这儿比宫里好!”

这是自然,没有宫人整日跟着,没有没完没了的繁文缛节,可不就是出了笼子的鸟?

李幼怜絮絮叨叨地讲上午干了哪些事,不仅逛了园子,侍官还带他看望两位受罚的将军,园里其他人也一并见过了,这些武将虽对陆离抵触得很,对小皇孙倒还尊敬。末了李幼怜忧愁道:“皇叔好像真的生气了,老师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提到太子,陆离很感兴趣,“太子怎么了?”

“皇叔进屋发了好大脾气,还责怪皇爷爷派你…我们过来。”李幼怜越说越幽怨。

陆离失笑道:“你怨我也没用,又不是我先动的手。”

陆离虽然一向对自己颇为严苛,对李幼怜倒是放纵许多,古书上那一套君子贤臣的理论他从未与之讲过,他更注重以身为范,因而两人相处说是师生更似兄长。

“害怕?”

太子凶名在外,翻遍整个大梁,甚至六国,也找不到一个不怕太子的,这很正常。

“就···有一点。”

“殿下只是看着冷一些,其实很好相处的。”陆离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完全忘记自己昨日被太子一个眼神劝退了。

李幼怜其实心中担忧多过害怕,但他不知怎么说,屋内陷入沉默。

他甚少这样失落,陆离观他眉眼已初具少年模样,算算时日,再过两月即将年满十一,心里盘算了下,挑了些话同他说道:“我知你一直困惑你父亲舅舅的话,也知道一些咱们眼下的处境,外面盛传太子党和皇孙党争权一事,你不要理。你是上了玉牒的正经皇族,无论发生什么太子殿下和我都会护着你。”

李幼怜原本就对人家冤他争权夺位一事异常恼怒,因为他心中无论如何不可能有要从太子皇叔那里抢夺什么的想法,这都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不能,绝对不能。

李幼怜性格开朗,但有时有些内秀,外面人说的话他听着不肯来问陆离,陆离的话他听着也不肯说说自己的想法,情愿一个人慢慢琢磨,小小年纪已经很知分寸。

陆离送他回去,拍了拍他肩膀鼓励道:“你不是一直想向太子殿下学习吗,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以后可没有了。”

李幼怜乖巧点头,低着脖子进自己院里。

陆离在他门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从这里透过花窗回廊可以看到太子的庭院。他本以为太子通过陛下召他过来心里必是想同他和好的。

太子多年不回京,朝中无一心腹,现在整个文官集团都在陆离手里。从前没有李幼怜的时候无论太子进不进朝堂,他都是大梁日后唯一的王,可是有了李幼怜情况就不一样了。

陆离控制了朝堂,他的态度就是整个文官集团的态度,支持太子还是皇孙就在他的一念之间,顾氏亲近他,所有人都将他划归皇孙党,他也不辩驳,以致现在朝堂上彻底分为文武两派,文官支持皇孙,武将支持太子,但其实最终决定权在文官这里,因为无论太子党怎样反对李幼怜登位,他们都不可能起兵造反,而一旦文官集体罢官,梁国立刻就会混乱,靠几个不通政事的武将根本逆转不了这种灾难。况且顾世检手里有禁军,禁军掌握着皇城的心脏,他已经拿捏到蛇的七寸,已经有了足够的筹码与太子谈判。

如果太子要求他支持他,他就要求太子这一生不能娶妻。他会像魏卿辅佐太宗皇帝一样尽心尽力辅佐他,太子或许永远不会爱他,但是他们会用另一种方式一辈子守在一起,他会暗地里除掉顾家,将李幼怜过继到太子名下,即使百年之后,他看重的李氏江山也不会亡。太子没有理由不答应。

可令陆离想不通的是太子今日的态度,明罚暗讽,明面上他确实不想得罪自己,但似乎也并未决定要同自己和解。陆离心中举棋不定,在门外站了许久才离开。

接风宴安排在后花园,这里依山,风吹不着,园里有人工挖掘的“停心湖”,停了半亩荷叶,地势的关系建不了亭榭,只在一片美景中开辟出一块可供休息赏景的空地出来,置了十几方矮榻,舞文弄墨之人贯是喜欢这种地方,觉得风雅。

陆离作为不受欢迎的客人,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完全是因为这里除了他没有人觉得这块地方好。

太子觉得山下最好,毋丹仙觉得院里晒太阳最好,秦瑜觉得太子殿下身边最好,郑太医觉得只要离太子远点,哪哪都好。

陆离过去的时候,夜色快要降下来,席上只有韩于安一人。酒菜碗碟已经放好,他看见陆离过来,笑着起身招呼他。

“好久不见,陆六郎。”

陆离也笑:“是好久不见,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韩于安知道他调侃自己相貌,他天生的男生女相,小时候没少被陆离嘲讽。

“你这张嘴就是讨打!”韩于安作势要打,陆离默契躲过。

“怎么就你?还有人呢?”

“你这么一闹,还有谁肯给你脸?殿下说身体乏了,让我代他来为你接风。”韩于安给陆离斟满酒,二人举杯饮尽。

韩于安的父亲韩从泰是太子太师,陆离的父亲是太子太傅,韩于安后来成了太子伴读,他随太子去候府的时候三人认识了。韩于安小时候长得十分漂亮,头一回见到陆离,便被陆离叫了声“好妹妹”,他觑着陆离的脸狠揍了一拳,陆离知道他是男孩儿立马反击,那天还是太子殿下赶来拉架的。

自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每次见面二人都要这么一来一回打上一会儿,时间久了两人竟然打出情谊来。及至太子出征,他二人还时不时有书信往来,一直到后来陆离与太子反目,才彻底断了联系。

韩于安给他让座,重新斟了酒,将酒坛一并递给他:“我都不知道你们闹什么矛盾了,殿下不肯说,写信给你你也不回,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什么矛盾说不开的?”

陆离笑笑不肯接这话,转了话题问:“我听说你成家了?恭喜!”

“嗯,去年的事。”韩于安笑起来:“你还学会逃避问题了,果然是变了。”

陆离执箸挑了一筷青菜,将话题续上:“成亲喜酒我没赶上,等你生了孩子满月宴补给我。”

韩于安顺着他道:“你要是想来谁还敢拦着你不成?陆相爷!”

陆离哈哈大笑道:“那倒是!届时还要看看嫂夫人长得有没有你俊俏!”

韩于安气的拿筷子抽他。二人笑骂一阵,十多年来情感深厚,毫无隔阂。

韩于安说完自己近况后忧虑道:“说起来你与殿下也还未成婚,你也就罢了,家里不缺后,只是殿下怎么办?”

陆离送酒入喉,拿眼神问他:什么怎么办?

韩于安凑近了与他耳语道:“不是我多心乱想,我怀疑殿下不喜欢女人。”

陆离酒盏在碗沿一磕,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心脏狂跳,激动狂喜希望他再说点什么,他稳了稳嗓音,问道:“什么意思?”

“殿下刚醒来的那两日,精神不太好,经常自言自语,有一次被我听见了,说他要想办法给皇室留个后。”

“然后呢?”陆离问。

“他说他要去找那种药,嗯,就是那种……”这种背后谈论殿下的隐事实在叫人难以启齿,韩于安疯狂眨眼求他意会。

“明白了。”陆离点头:“那也不能证明什么。”

“关键是我后来仔细回想了这些年的事。你知道温先生吗?”

陆离当然知道,整个军中能被叫先生的只有一人---军师温期河,温乔达的胞弟。

这人被传得神乎其神,太子座下第一智囊,没有一丝武功,却能令全军肃然起敬的头脑人物。

“我觉得殿下对他太好了,比小时候对你我都好。”

陆离捏紧了拳头,他对韩于安非常了解,韩于安为人诚恳,做事循规蹈矩,出口的话半点水分都不掺,更不可能无中生有的怀疑这种事。

“或许只是敬重?毕竟他帮了殿下很多。”陆离辩解道。

“啧,”韩于安对这万年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很有些头疼,他压低了声音凑得很近了:“不是,我去年有一回起夜出来正巧看见他衣冠不整地从殿下房里出来。第二天我试探他口风,他直说自己从未出过房门。你说呢?”

倘若没问题当然可以直说,陆离脸上血色褪尽,耳膜嗡嗡作响,心口像是被一把薄刃划开一道口子,尖锐地痛刺激得他的胃和脑袋一起钝痛,太子同别人有私情,想到这句话他心头血气翻涌,然而他竟控制住了自己。

他听见自己说:“殿下想做什么岂是我们能干预的?”

他果真变了!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他的改变,也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悲哀自己的改变。因为那个人的话,因为那个人的喜好,他把自己从一个霸道自负的疯子按照他给的条条框框削足适履地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

然而还是不合他意!!

陆离一时不知是嫉是恨是痛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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