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帮对于一位成年修士的到来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凡人看不透修士们的修为,他们对于仙师的实力只能通过外表来判断,沉稳可靠还有大门派弟子风范的杭霄凌瞬间成了马帮众人的定心针。
杭霄凌平易近人,与他们闲聊了几句便得知了马帮的行程,“你们是要去平溪州?那真是太巧了。”
傅潋潋看着火光的对面杭霄凌正气的脸,“杭道友,此话怎讲?”其实他修为比傅潋潋高一个大境界,若是从礼数考虑,傅潋潋理应叫他一声前辈。但傅潋潋看着他年轻的脸总觉得叫前辈怪怪的,厚着脸皮称呼对方为道友,杭霄凌也没有介意。
杭霄凌总带着几分儒雅随和的笑意,叫人心生好感:“我此行的目的地也正是平溪州。”
“不是说剥皮妖在东水州出没?”
“门内最新的消息,平溪州境内已经出现受害者了,师门命我去联合翠微斋的弟子,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这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傅潋潋却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什么?!连平溪州也出现了?”也不知临溪镇情况如何,即使知道那剥皮妖只挑貌美之人下手,然而消息来源也只是大道听途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万一这种神秘妖魔兽性大发开始随意屠戮可怎么办?
关心则乱,傅潋潋一下子焦急了起来。
杭霄凌见她这个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小傅姑娘可是在平溪州有亲属?”修士因为寿命悠长,极少会与凡人结交,能让他们牵挂的也就只有在凡界的亲眷了。
傅潋潋心不在焉道:“对,他们住在龙背山的临溪镇,我此番下山就是为了回去探亲的。”
“既如此,龙背山离翠微斋很近,在下顺路将小傅姑娘送到临溪镇也无妨。”
“嗯。”傅潋潋心中惦记着蔺翁与刘叔一家,嘴里答应的含糊,“那就先谢过杭道友了。”
杭霄凌温和地笑笑,见她心事重重,也不再言语。
回到马车上,傅潋潋阖衣躺在简易的铺盖上,却睁着眼睛难以入睡。一边的傅云楼仍然保持着五心朝元的姿势,灵力流转不息,连带着傅潋潋的灵气也活跃了起来,更加的让她睡不着。
其实成为修士之后,只要没有太大的灵力消耗便不会觉得疲倦,傅潋潋干脆坐了起来,与傅云楼面对而坐,也开始运转灵力。因为她非武修,平时修练的也不是身体,所以这样的方式对她来说收益不大,但却可以快速的静心宁神,抛却杂念。
“云楼,那种妖物来去无踪,手段残忍。你说它们万一狂性大发,会肆意屠戮凡人吗?”小姑娘坐在翠绿的灵气团里,小声地问道。
傅云楼眼皮也未抬,“不可能。”
“为什么?”
傅云楼回答的如此干脆,傅潋潋忍不住想要反驳几句,“难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妖兽?”
“不知。”
“那你凭什么说——”
傅云楼倏然睁开双眼,两颗陨星魄在白色灵气的加持下变成了两涡旋转的星河,在这黑漆漆的夜晚像两盏小灯笼似的夺目,怪不得他一直闭着眼睛。
“别的地方我不知,但是龙背山上千年来都有上瑞龙脉镇守,山脉范围内不会滋生鬼魅邪祟,凶恶妖怪也不愿轻易踏入瑞龙领地。如今龙脉虽然不在了,但余威犹存,还可保护此地近百年岁月。”
“因此,若真的是妖兽作祟你大可安心,临溪镇很安全。”
“那真是太好了。”傅潋潋长舒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话语里还有隐藏要素,“等一下,好好的龙脉为什么突然不在了?”
这种在地底下的东西,还能说没就没的吗??
傅云楼又将眼睛闭了起来,两盏小灯笼也随之消失了。
“嘁,不说就不说。”傅潋潋顿觉无趣,想想又觉得龙脉这种东西离自己太过遥远,横竖都与她无关,转眼就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她悄悄摸出了那几个萤笼,摆放在车厢四角。绿色的萤火在笼中一闪一闪,将竹笼变作了一盏灯笼,看起来甚是有趣。
放到最后一个萤笼的时候,似乎因为被她磕坏了,那窄小的木围栏缺了一个口子。随着一根木条“吧嗒”碎裂,里边的萤火虫纷纷逃窜了出来。
“哎呀。”傅潋潋轻呼一声。
本以为它们就要逃跑了,没想到这几团惊慌的小光点闪了闪,似是被灵气所吸引,绕着傅云楼的灵气团飞舞起来。傅潋潋伸手去捉它们便灵活的躲开,并不打算飞走。
傅潋潋心下大奇,又故意打开了另外一个萤笼。
第二群小不点也获得了自由,仍然没有逃离,而是停留在了这个小小的马车厢里,以傅云楼为中心欢快的飞舞。
第三群,第四群……
最后,这小小的一方车厢里荧光点点,如梦似幻。某人眉头虽然轻微皱起,却忍耐着没有将这些虫子挥开,让傅潋潋享受了一晚上的美丽荧光。
……
隔天早晨,傅潋潋偷偷将昨晚的场景画了下来,夹在了自己珍爱的小画板中。
商队一早便出发了,杭霄凌没有马匹,便坐到了傅潋潋他们的车厢里。傅潋潋将原本的位置让给了她,自己坐到了傅云楼身边。云楼身上凉的很,贴的近了怕是要感冒,于是她尽力与他保持了一指的距离。
杭霄凌十分友善且健谈,与傅潋潋讲了许多他游历时遇到的事。傅潋潋这些年来第一次接触闻心楼以外的修士,对他说的那些内容都感到十分有趣,心里不禁觉得能有同道相伴真实太好了。
“杭道友,你本可以御剑先行的,这次还要麻烦你和我们共乘一车,真是不好意思。”
杭霄凌连忙道:“这是哪里的话,傅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可见天资了得,在下与你结交以后多个朋友多一份照应。”小傅姑娘喊起来比小傅道友亲切多了,傅潋潋受用的很。
傅潋潋觉得他为人和善又会说话,看起来似乎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于是她对杭霄凌友好的笑笑,默认了这层朋友关系。
马车“咯哒咯哒”前行着,杭霄凌撩起帘子探头看了看,说道:“也不知这马车还有多久能到平溪州。”
傅潋潋笑着回答:“昨日白天我在刚入东水州时,就闻见一种好闻的花香味,昨日晚上却又闻到了那种香味,说明我们还没有走出它生长的地界。按照这样算来,路还长着呢。”
杭霄凌点点头,也笑着应和道:“傅姑娘年纪虽小,思考的角度倒很新奇。”
二人谈笑风生,旁边的傅云楼却始终不发一语,杭霄凌见他冷淡,便也识趣的没有上去主动搭话。
就这样又行了半日,马帮汉子们照常停下休憩。
傅潋潋三人留在车厢里,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叫嚷声,这些魁梧的汉子们不知看到了些什么,纷纷惊呼起来。杭霄凌率先下车查看,傅潋潋刚想跟上,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胳膊。
“深思熟虑,不要莽撞。”傅云楼冷冷道。
“哦……”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傅潋潋有点沮丧。
下车以后,她总觉得傅云楼这话有点别样的意思,可是马帮的汉子们乱作一团,她只好将这事暂时搁在一边。那二十来个汉子围在一处,到处都是粗壮的胳膊大腿,她费了好一番劲才钻进了人群,看见了人群最中间身着白袍的杭霄凌。
“杭道友,怎么了。”她一边问着就要伸头去看,杭霄凌却抬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小傅姑娘,你……还是别看为好。”
空气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让傅潋潋联想到放了好久的臭肉,她一手捏着鼻子执着的说:“修道之人还怕这些?你就让我看吧。”
杭霄凌无奈,只能撤开手臂。一具布满蚊虫的尸体**裸地躺在道路边的草丛中,只剩下一些黄红相间,被野兽啃剩的肌理组织,原本覆盖在上面的皮肉全都不翼而飞。虽然干瘪了,对她来说还是骨架高大,大概是个成年男子的尸体。
“这,这是!”她捂住口鼻,努力咽下汹涌而来的反胃之感。
马帮大锅头沉声道:“兄弟们找地方便时看见的,最近东水州往来的人少了许多,这倒霉鬼也不知在这躺了几天。”
傅潋潋强忍着不适,蹲下身来研究那干瘪的肌肉组织。靠近以后,尸体的味道熏得呛人,她施展草木灵力出来才勉强净化了一下四周的空气。尸体的面庞着实骇人,饶是她胆子再大也不敢仔细观看。选择性地看了看暴露在外的胸腔和四肢,她发现了一些**的痕迹,但是面积并不大,这说明这具尸体应当是不久前才被丢弃在这里的。
但她毕竟不是这方面专业,也只能保守估计不超过两天。
“杭仙师,现在怎么办?”马帮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杭霄凌,他既是为此事而来,必会对此有所安排。
杭霄凌却一副为难的样子,“看样子确是剥皮妖所为,只是这妖孽早已离去多时,我如今也追踪不到它的方位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柄灵剑来,抬手一抛。
灵剑在空中绽放出光华,像一根指针一样缓缓地转了两圈,又降落下来。
杭霄凌收了灵剑宽慰道:“有个好消息是,根据在下方才的探查,这附近已经没有了妖异的气息,大家可以暂时放心。”
他的话宛如一剂强力定心针,让这群紧张不已的汉子们都松了口气。
杭霄凌最后说道:“如此,大家便赶紧上路吧,不知平溪州那边情况如何,在下有些忧心。”
汉子们闻言纷纷散去牵自己的马匹,大锅头慢下了一步,对着身边的马帮汉子吩咐道:“也是个可怜人,不知他家里还有没有妻儿老小。你去车上拿两卷席子,将这尸首包了,路过城镇的时候放到官府衙门去。”
傅潋潋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是。”那马帮的汉子只怕妖怪,并不惧尸首,干脆利落的将尸体卷了拖在马匹后面,一行人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