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这锦华苑当真是热闹。小年啊，再去拿些酒~”出了高台独居，月娥笑意盈盈，似是心心盼着好戏上演，匆匆往楼下快步去迎左砚，小年紧紧跟着，见主子如此上心，丝毫不敢怠慢。

“公子请留步，敢问阁下可是相府长子左砚？”月娥一眼便捕捉到一位品貌非凡的男子冲进苑里来，连门口相迎小厮的话茬都未接，一个劲往里闯。一看就不是游玩于此的客人，当下止步再赏，这公子当真气度不凡。

“正是在下，姑娘是在此迎左某？”左砚答得利落，定神看了眼面前女子，未多想，略放缓了脚步却仍未停。

“有友人在此等候多时了，请随小女来。”月娥说着向前拦住了左砚去路，见他止步后才又示意他往高台的侧梯走。

“实不相瞒，左某是来寻人的，可有一位身穿鹅黄色，肌若凝脂，身带木香的姑娘意外被带至此？”左砚这话说得也客气，明知这是强抢民女的勾当，这下说得好像是个中有了什么差错，误把人带来了这里。

“公子莫急，月娥这就差人帮您去寻，若人在楼里必将人完整带到给您。”月娥招了位护院来，转过身去嘱咐了几句，护院便往姑娘房那边去了。

左砚跟着月娥往上走，见有木牌提示设了禁止区域，想来在此等见他的人，必与这锦华苑背后之人联系不浅，既然这位姑娘坦明了说会去寻，那不妨先见见此人。

宴席已设，美酒好菜，佳人在旁。

左砚入席，暗叹等候之人气场极强，略看了几眼模样也绝非等闲之辈。眉如墨画，目若朗星，书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端坐左砚对面，见对方打量的眼神落定后才开口。

“在下书生，幸会左相府大公子左砚...公子可曾听过书院？”言子墨发问，单手又转了圈手中展开的折扇。

左砚自然是多少听过书院的传闻，稍作点头，但对于书院主动找上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莫不说以前左相府并未与其打过交道，现下主动邀宴，就好像早知自己会寻人找上门来...怎么都说不通。

正犹豫如何应答之际，见到苏姑娘被一护院客客气气地带了上来，她正欲开口唤自己，“左...”音刚出，转瞬目光瞥到对面那个玄衣公子，立刻噤了声。

左砚眼睁睁的看着这位自称书生的人，引扇客客气气地示意她落座自己后方，略带了些笑，却看不明情绪，那眼神不似在看一个活人，而是一个物品，稍微...有些满意的物品。见苏姑娘自己走过去安置在了对面之人身后，左砚方才的疑问，心下已半通透。

苏姑娘，她是书院的人。

左砚不忍又刻意移目抬眼看了一眼苏姑娘，她却低头避开了，自己并非愚钝之人。只是现下才想明，必是自己那日半梦半醒间所言为母报仇之事，苏姑娘尽数听了去，转而告诉了书生，眼下确认了二人共同的目标是左相，他才会主动设计找上来...此人如此信苏姑娘所言，亦不怕是我左砚设下的陷阱，只想引出与左相府作对之人吗？他们之间又是？

青烟现下左肩痛如针扎，想来是先前想要挣脱，那人用力过甚，旧伤必是又裂了口。见左砚看向自己，自是不知如何面对，下意识避开不觉看向自己肩部的伤，现下担心血溢出来染了衣襟被看出来。

“咳...既如此，不如敞亮些...书生是想同左某联手扳倒左相？”左砚敛了望向苏姑娘的目光，举杯对上了言子墨。眼下官吏贪墨成风，并非是自己甘愿同流合污，而是纵有心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推翻这荒唐，现下如若同书院联手，他可在明，书生可在暗，必能博得分寸清明。

“正有此意。”言子墨同举杯，合扇置一边，二人共进。

月娥见状，心知此事已成，又忙上前续了酒。细心如她，早注意到了看似无恙实则摇摇欲坠的青烟左肩渗出的污血，凑近询问书生，是否要将那位姑娘带离，书生摆手意为不必，却也不好多事。

再之后的，青烟端坐书生身后，看着面上纹丝不动，谁知她早已痛到颈后直冒冷汗，纤纤素手紧攥着，手指骨节已然发白。这二人却在席间你一言我一语，聊得顺畅，杯酒一杯复又一杯，月娥在旁侍着酒，不断重复着斟酒的动作，在这种地方，姑娘的苦难看得多了，此刻心里却也偶现一丝怜悯之意。

青烟只听得嗡嗡声...所言尽数模糊了...

宴欲散前，书生已然有些醉意，正起身欲送同般醉厌厌的左砚时，忽道，“公子可喜苏姑娘，不如赠予公子？”

左砚未做过多思虑便谢绝了，他心里也明这苏姑娘也不过仅是书生所执的一枚书院的黑子罢了，既叛得一次，即使摆在自己身边了，以后也仍是颗无足轻重的黑子。

他心悦的无非是那个惹人怜，会撒娇的，中了剑喊他相救的小女子罢了...眼下这个旧伤复发污血尽数浸透纱衣却仍坐立不动未出一声的她，竟莫名令他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