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阁那事之后，青烟得了书院密令继续顶着沈檀女儿的身份过活，白日进出打理香铺，那本沈檀遗留的手札从不离身，闲了就翻几页，各类香方已熟记于心，还时常悄悄地在柜台后面呢喃，只因那日沈檀自己往剑上冲意识泯灭前在她耳边模糊低语的那句，“不怪你...香铺...手札...收...”

收了铺她就回烟水阁跟着青琂习剑，他从不开口，总按时在院里候着她回来。说是教其实也不算，只是他一遍一遍行招，青烟再跟着学，一直到有所成，青琂才会使出新的剑招。

书生有时在旁端坐亭中，遥看着饮酒，也不作声，偶尔见青烟剑招使得巧妙，会敷衍着抬手鼓个掌，好像那丫头听见自己鼓掌，耳朵会微微动一下，停个半招，脸上会有笑意，巧笑嫣然。

旁人多畏他，若见他此举必然诸多揣测，又怕是他忽地无端起了杀意，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对视了。可青烟好像不一样，她也怕，但她那双落雨眸里似乎看不到惧意。他看她笑，总莫名觉得这酒更香了。

这第二道考验，且不论是她有意杀之，还是沈檀求死，她也算是过了。

月娥前些日子也在锦华苑试探过书生，不经意提起上次她送去高台的那个貌美天仙，问他可是收着等之后放置在锦华苑帮她手的，那小模样，来了肯定能让不少老东西开口。

言子墨皱了下眉，执扇摇头道，“她手心有道断掌疤，太显眼，若弹琴，客人一眼就能看见，易生疑。”借口说得堂皇，却面不改色。其实心里明白，一道疤青阁想治愈是再轻易不过了，倒是是自己...想把她留在上阁，怎么说都行。

沈檀被自己所执的白光剑刺穿倒地的画面，不知是青烟不敢想，还是有愧于心...倒是很少再扰她清梦。也偷偷装作哑女，去锦华苑探过几次云娘，不敢相认，她的伤差不多痊愈了，可功夫却是全废了，眼睛也还是那样，又怕黑胧胧两团吓着旁人，平日里只得蒙着白布条。

期间言子茗差青阁的人给青烟来送过几回药，那厮也只匆匆忙忙放了药立马就走，生怕被叫住似的。

言子茗早已听闻青烟入主上阁，又听锦华苑来取药的侍卫闲话说起她与言子墨二人相随在高台饮酒又同归的传闻，心里有种莫名失落。他总觉得哥哥待她同院内的其他女子不同，似乎是特别关照。加上正是青阁集中整理存储药材的时节，言子茗便借口繁忙免了亲自登门送药，也嘱咐跑腿的小厮速去速回莫要耽误。

青烟自然明白言子茗如此是有意避着她，不止是他，云娘和以前的所有，一切好像都与过去割裂了，她已是青烟，不再是云目。好在那黑心书生倒是不如外边传的活阎王那般暴虐，不知是不是因为知晓了他的死穴，好像现在觉得他没那么令人生畏了。边想边在屋里试新调的焚香，是为下个季节准备，没那么沉，也不死板，主花香又带着清凉。

烟态徐徐上升，正出神，却被突然扰进来的主檀香，变了意境，青烟抬头，见是活阎王，着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今日不是玄色了，但还是深色，倒是添了几分神气。

还未站定，就挥袖清了烟雾，轻言道，“走，这次你得去趟将军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