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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不亮,曹平安卧于帐中酣睡,忽见账外人声嘈杂闹醒了自己,心里窝火难耐,便起身前往一探究竟。他掀开帘子,却见随军司马站在帐外,正与那军士们说说笑笑。

卫兹见了曹平安,大步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将军吩咐下官所做之事已悉数完成。”

曹平安睡眼朦胧,两手揉了揉眼睛,说道:“原来是你啊,拆那城砦辛苦了,这天都没亮,你不困吗?赶紧去洗洗睡吧,天亮了还得赶路呢。”

卫兹笑了笑,说道:“下官一路寻着将军而来,确有疲惫,刚到这里就听军士们说,将军曾被裴元绍伏击,却从容应对击退敌人,如何厉害。顿时,下官这睡意全无,竟想与将军促膝长谈。”

曹平安心里正觉窝火,又听卫兹这一番说来,心中想道:“还促膝长谈呢,老子命都要丢了,谁有那功夫与你谈天说地,老子得睡觉。”

他忍住怒气,说道:“这哪是我的功劳,是那鲍信和于禁的功劳,他们俩厉害着呢。”

曹平安说罢正欲回营歇息,却见卫兹迎了上来,他拉着曹平安的手,说道:“我与那鲍信过去曾有交集,此人少时就有远大志向,治军有方又擅谋略,将军得此人相助,往后必然能成大事。”

接着,卫兹问道:“不知鲍将军现身在何处?”

曹平安一听,正想找个借口支开卫兹,便指着不远处的军帐,说道:“鲍信在哪儿呢,于禁也在哪儿。我之前作战时搞得我身心俱疲,现在累的一批,你有什么事情,等天亮了再给我说吧。”

卫兹点了点头,作揖道别曹平安,转身便去了那军帐中。曹平安松了口气,转身回到大帐,朝那席上躺了下去,没多久,又去会周公去了。

军帐内,鲍信正举着一盏油灯仔细地看着案上的地图,一旁笔直站着的于禁见了卫兹,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军士,上前喝道:“来者何人,为何进帐不做通报?”

鲍信应声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昔日老友,他急忙放下手中油灯,阔步相迎,先是呵斥了于禁,随后笑着面向卫兹说道:“原来子许呀,这是我的副将于禁,字文则,年轻气盛不明事理,还请不要怪罪。”

接着,鲍信紧握卫兹双手,又说道:“自朝中一别,多年过去,没想到还能在这与你相见呐。”

“允诚说笑了,那朝堂宦党、外戚针锋相对,我等士人子弟有谁愿与之为伍?不如早早还乡做一县令,倒也过得清闲。”

“是了,想那卢植,竟被一小黄门告了御状,罢免了这中郎将一职不说,还被发配还乡,如今的世道,早就不属于我们这帮士人子弟了。”

说着说着,鲍信怒而冲冠,他一掌拍在桌案上,只见那盏油灯晃了两下,险些掉落下来。

“如今天下未定,皇上又受宦官所惑,竟做起买官卖官等下作之事,连年的灾害也让百姓过得水生火热。也不知这天下何时才得安宁。”

鲍信愤慨而谈,卫兹听在心里难受得紧,说道:“我早前还给那黄巾贼人捉了去,若不是孟德相救,我今日便不能与你相见呐。”

二人说的是声泪俱下,于禁笔直地站着不发一言,这闷头闷脑的小子此刻竟与这悲愤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手按剑柄走到帐前,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鲍信拉着卫兹坐到席上,说道:“我等士人举孝廉而为官,恪守礼仪,自然是看不起那朝堂的阴恶小人,岂料我们这样行事只得做了这校尉、县令之职,我这一腔抱负,也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允诚说得明理,这朝堂不是我等士人所待之地,倒不如跟着孟德行事快活。”

“我早前听闻,曹操这人胆略过人,担任洛阳北部尉时,曾用那五色棒活活打死了蹇图,接着因为妹夫濦强侯宋奇被宦官诛杀受到牵连而被免去官职,直到光和三年才被朝廷重新征用做了议朗。”鲍信顿了顿,问道:“你与那曹操共事这些天,觉得此人如何?”

“曹孟德此人行事谨慎,口中胡言乱语且不修边幅,穿着怪异也不似常人。他不太喜欢与人相争,那日与黄巾贼人卜已交战时,竟将功劳拱手让与给了皇甫嵩。这人有的时候又胆小怕事,有的时候又鲁莽至极,往往将自己逼入险境,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也算拿捏得当。”

“子许兄弟竟也看不透此人?”

“看不透,此人行事乖张,率性而为,竟直呼陛下为‘皇帝老儿’实属不尊,他的心事不是我们这般人所能猜想的。”

“依你之见,他可是一位雄主?”

“这雄主二字,他既当得也当不得。”

鲍信有些疑惑,问道:“这话如何解来?”

卫兹苦笑道:“这曹孟德,既有匡扶天下之志,也心系黎民苍生,但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总觉得我们这帮士人子弟过于迂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没开化’。”

“子许之言,是这曹操有谋逆之心?”

“若是如此,他就不会一心只想平了这黄巾之乱后,回乡种地,哪怕做个佃农他也乐意。”

“听你说来,这曹操行事确实难以让人理解。不过,今夜一战,虽遭到那裴元绍伏击,我见他仓促应战,但他领的这些军士却毫不慌乱,可想他治军有方啊。”

立于帐前的于禁听见裴元绍三个字,回头看了看鲍信,接着轻哼一声,心想若不是自己提刀迎战,那曹平安兴许早就死了。

“曹孟德似乎很能理解军士所想,那些军士也都信服此人,小弟佩服得紧呀。”

“有这等事儿?”

“前些日子,这军中断粮,我提议强征粮食,没想到他竟然不许,你且猜猜后来如何化解这军中窘迫?”

鲍信摇了摇头,说道:“我怎能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还请子许兄弟快快说与我听。”

“孟德兄想也没想,竟将缴获的金银器皿做为奖赏,放这营中军士出去巡猎,解了这燃眉之急。”

“曹操此人行事可真是胆大,这些军士无人看管,若是卸甲离去,或是突遇战事,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我当时也是这样认为,但见他如此决定,便照做了,没想到这些军士一个不少地又回了军营。”

两人寒暄了一阵,鲍信起身送行卫兹,说道:“如此说来,我这败军之人也只得暂留此地,待这黄巾之乱平息,再回我那兖州去算了。”

卫兹点了点头,拱手作揖,说道:“允诚兄弟也请止步,天亮后我们还得行军呢,望你早生歇息,养足精神,才好去那战场上建功立业,实现你一腔抱负。”

目送卫兹后,于禁拉上帐帘,踱步走向鲍信,问道:“将军是否需要歇息了?”

鲍信摇了摇手,回答道:“我暂无睡意,你且先行歇息。”接着他看了于禁两眼,说道:“你觉得那曹操如何?”

“此人胆小怕事,连佩剑都拿捏不稳,不过待我们却很是客气。”于禁说出了心里话,这曹平安就是胆小怕事。

“可偏偏这样的人却能统率这万余兵马听他号令,你说奇是不奇?”

“哈。”于禁哼了一声,说道:“我若领军,必然依法治军,绝不怠慢,莫说万人数万、数十万都可。”

鲍信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且下去,早生歇息吧。”

于禁走了两步,回头看着自己这个同乡,见他又拾起油灯看着地图,心里过意不去,便问道:“将军难道就不歇息了吗?”

“不了,你且去睡吧,我看看这广宗地形。”

于禁见说不动鲍信,识趣地离开了军帐,他阔步走在营中,见巡逻哨兵整整齐齐毫不怠慢,自己也暗自佩服曹平安的治军方略。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曹平安根本就不懂带军方略,只是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混子,按照自己以前上班的经历和想法去做罢了。

随着东方地平线上透出的缕缕红霞,由暗到明,随着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阳光四射开来,照耀着笼罩在漆黑之色的军营,不一会儿阳光便布满了军营的各个角落。

曹平安只觉两眼一阵白光眩晕,倍感难受,他猛地起身两眼一睁,原来只是那阳光透过军帐照在自己的脸上。

一旁的随从见他起身了,赶忙取了打来清水供他洗漱,又取来甲胄战袍为他穿上。

曹平安朝随从问道:“这盔甲那么重,你们行军打仗也不嫌累吗?”

随从低着脑袋,正要回答,就被曹平安打断了,他说道:“都给你们说几次了,以后同我说话,不许低头,抬起头来跟我说。”

那随从听了,唯唯诺诺地抬起头来,曹平安见了说道:“你说吧,我刚才问你这盔甲那么重,行军打仗穿着跑来跑去,不累吗?”

“将军。”他顿了顿,说道:“这战甲兜鍪乃是保命的东西,虽然是有些重,但是若不穿上,只怕那箭矢刀剑不长眼。”

“你看,你们古代人就落伍了吧,我那个时代的军人,哪里会穿这些盔甲,他们可轻便多了。”

这随从知道自己这主子老毛病又犯了,他不敢多嘴,便说道:“将军说的是,小人见识少了。”

曹平安看这随从给自己穿甲胄麻烦得紧,便挥了挥手,说道:“不穿了,不穿了。这玩意压得我难受,以后都不穿了。”

随从停下手中事务,劝道:“将军若是不穿这战甲,万一……”他说了一半,忽地收住,深怕后面的话说出去得罪了这骑都尉。

却见曹平安笑道:“没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我不穿这玩意,打起仗来我小命不保。”见那随从有些害怕,他又补充道:“我哪有那么容易就嗝屁,我有鲍信这种将军在,又有于禁这样的武林高手,还会怕敌人进我身前,杀了我不可?”

随从只得应允,脱下曹平安身上穿了一般的甲胄后,便见自己这个奇怪的主公踱步而行,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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