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本来很开阔,夜风微凉,气息流畅。
此刻,顾晏却感觉自己像是被逼到了一处封闭的空间里,四周都是逼仄的气息,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艰难。
她知道,这是弥漫的杀气。
人没出现,杀气先到,饶是顾晏努力克制,也难以掩饰心头的紧张。
“大人,这些人,都是来杀你的?”
“就不能是杀你的?”
这个时候,江寒舟居然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
顾晏咬咬牙,手抓住他的轮椅后背,嘴里却在飞快分析着,“想要杀我的,已经死在河里。对方应该不会如此抬举我,连着布置两次杀招。所以,只能是来杀你的。”
“知道是我引来的,你害怕了,还是后悔了?”
江寒舟似乎没把这越来越浓重的杀气放在心上,姿态是一如既往的悠闲自得。
许是受到了他的情绪感染,顾晏摇头,“不害怕,也不后悔。”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恩人啊……”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江寒舟听了,却哑然失笑。
一个“恩人”的身份,就能带来这么强的安全感?
那他可得看好了,否则随便来个“恩人”就能被骗走,他岂不是亏大了?
“没关系。有我在,就不会有事。”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句话,顾晏本来还提着的心,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哪怕前世她曾经手握过权势,拥有过不低的地位,很多时候也都会担惊受怕,完全做不到像现在这么心安。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别分神。听着我的话。”
那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顾晏游离的神智立即被拉了回来。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的周围很快就围满了蒙面人,一个个手持刀剑,杀气腾腾,光是露在外面的那些眼睛,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提着刀剑冲了上来。
这时,江寒舟突然一把扯住身后的顾晏,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膝盖上,同时双手往轮椅的扶手上一按,轮椅突然飞快地转动起来。
一根根泛着蓝光的银针从扶手下的暗囊射出,穿破蒙面人的胸膛、手臂,甚至是脑袋,浓郁的血腥味顿时蔓延开来。
顾晏被江寒舟搂在怀里,刚想抬头看看,却被某人压了回去。
“别看。会做噩梦。”
“嗯……”
顾晏便乖乖地窝着,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她似乎听不到蒙面人的惨叫声,整个世界只剩下耳边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轮椅停止转动后,前排冲上来的大部分蒙面人,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
顾晏从他怀中探出一颗脑袋,刚刚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从后方砍来的刀剑。
这个时候,再挪动轮椅已经来不及,她突然弹跳起身,挡在了江寒舟的前面。她整个人弯成个弓形,躲过刀光,又干脆利落地反脚踢了回去。
那蒙面人似乎没料到她会有反击,怔了一下,下一瞬却已经被踢飞出去。
其他人见她主动跳出来,本来对准江寒舟的刀,已有不少转向了她。
顾晏知道,他们想抓住自己,来逼迫江寒舟就范。
可当刀剑挥过来,顾晏身子敏捷宛如游蛇般躲过一道道攻击时,这些蒙面人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一时间,杀招更狠了一些。
顾晏重生后,除了要提防顾家二房的算计,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回忆前世掌握的本事。其中,就包括这些极其有用的防身之术。
那都是她在嫁入楚王府后,害怕拖了楚王的后腿而用尽精力去学习的。
那些本事已经被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此刻抵御起那些蒙面人的进攻,虽然有些体力上的亏损,但不算很狼狈。
而江寒舟在看到她的招式后,眼里的疑惑大过了震惊。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蒙面人清掉。
迟则生变!
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忽然往半空中放出了一个信号,紧接着数十道人影从天而降,一部分加入战局中,与蒙面人缠斗,另一部分则围在了两人身旁,保护他们的安全。
顾晏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低头问江寒舟,“大人,你既然随身带着侍卫,为何一开始不喊出来?”
“如果一开始就喊出来了,我怎么能看到顾二小姐那么好的身手?”江寒舟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身家性命能当做儿戏吗?
顾晏忍不住教训他,“那些人要杀你!你能不能有点迎敌的样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丢掉的就是咱们两条命了。”
“那多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江寒舟,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话没说完,顾晏猛地捂住嘴,感到无比懊恼。
江寒舟唇角却勾了起来,本来略显苍白的普通长相,似乎也因为这笑容变得生动起来,“你在担心我?”
“我不是……”
顾晏低下头,双手绞着袖子,闭紧了嘴巴。
她到底是严格受过深闺礼仪的人,刚才情急之下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已经是犯了大忌,又岂能不知羞耻地承认?
很丢人的。
江寒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介意她此刻的否认,只是一瞬间心情变得很好。
从小到大,他经历的刺杀数都数不过来,自认早已不把这些放在眼中。
可今天这个意外的收获,却让他产生一种奇妙的念头,似乎被眼前这女子用尽全力地保护着,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就在两人互相沉默的时候,那些蒙面人差不多被清理干净,只剩下奄奄一息的几人。
江寒舟扫了一眼,收起刚才无意中散发的暖意,冷冷吩咐道:“把人带回去。让白青多关照一些。”
“是。”
这时,侍卫驾来一辆马车,把两人送回去。
直到此刻,顾晏才知道,原来自己被人带出了城。
夜已深,车轮子滚过青石板,发出轱辘的声响,她心头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还在害怕?”
顾晏下意识就摇头。
江寒舟又问,“你的对敌招式,是从哪儿学来的?”
听到这话,顾晏脸色大变,唇色似乎染上了车外的月光,变得更苍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