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舟拿过那纸条,瞥了一眼,心也有了数儿,“恐怕,丽妃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保住孩子?”顾晏敏锐地察觉出他的言外之意,问道,“有人要对她的孩子不利?难道是容贵妃?”
可是,不应该啊!
容贵妃育有一子一女,其赵辰羽还是一国储君,无论后宫有多少皇子出生,都影响不到赵辰羽的储君地位。而她若是对皇嗣动,一旦被人察觉,极有可能会惹来皇帝的不悦。
怎么看,都觉得不妥当。
江寒舟抚着她的秀发,意味深长道:“我不清楚容贵妃是怎么想的。但前不久宫里传来消息,刘贵人刚怀上身孕就小产了。我的人在其发现了容贵妃的脚。”
“这样……”
顾晏对着指想了想,又问他:“如果这两人联,应该对咱们有利吧?你说,若是把这消息传到容贵妃的耳朵里……一边是太子看重的得力助,一边是想要铲除的宫嫔妃……她会怎么做呢?”
“我也很好奇。”江寒舟与她相视而笑。
深秋的午后,气氛静谧而美好。
顾晏靠在江寒舟的身上,看着窗外湛蓝高远的天空,有股恍若隔世的感觉。
自从嫁入楚王府后,她似乎很少去想起前世的种种遭遇。
这其,既有安于现状的安逸与美好,也有江寒舟这个靠山所出的力。
前世今生,她都不算是很强悍的女子,就连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保全自身。
若无“江寒舟还活着”的意外,可能她还奔走在赴死的路上。
而这一点,在身旁这个人还好好活着时,都变得格外不一样了。
“在想什么?”
江寒舟撩了下她鬓边的发丝,看出她显而易见的沉默和恍惚。
她抿唇轻笑,嗓音娇柔而动听,“我只是在想,嫁给你之后,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了。兴许是老天看我上辈子太惨,才给了这次重生享福的会。”
“这样不好?”江寒舟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重复问道,“这样无忧无虑的,不是更好?”
顾晏摇头,抱住他的胳膊,轻声道:“我没有觉得不好。只是有点不真实。如今苏荣安被判流放,凭借苏晋北的段,想必很快就能整合出一个全新的苏家。到那时,只怕不好对付。我在想,是否可以趁此会,借力打力,让太子一脉先乱起来?”
“果然是夫妻。想到一块儿去了。”江寒舟点头道,“我本也打算这么做。不过,该从何处下,又如何不动声色地引起双方的注意,却值得我们好好商讨一番。”
他还要说什么,但目光突然凝住,在那张绝色容颜上定了一瞬,忽而把她拥入怀,叹道:“是我糊涂了。这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怎么能拿来烦你?”
“你这是看不起我?”顾晏挑眉,明显不悦。
江寒舟连忙顺毛捋着,“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希望你太累。”
“不会。”顾晏笑吟吟道,“宝儿最近可乖了,我也省事不少。但是,关于他,你是怎么安排的?趁着苏家还没能重整旗鼓,倒不如逐一击破?”
江寒舟沉默地点头。
其实,关于宝儿的去处,他早已经安排好了。
这些日子,也在暗搜查各种证据,只等到一个合适的时,就能把那些人一网打击。
到那时,他们就要与宝儿分开了。
沉默片刻后,他安慰道:“这些事情,我已经在准备了。倒是你最近要小心。白广已经身死,我担心白丞相会失去理智,把这账算到你的头上。”
“这跟我有何关系?”顾晏不解。
她是楚王妃,又不是大理寺卿的妻子,怎么能混为一谈?
难道,白丞相已经知道他就是楚王了?
见她明显想歪了,江寒舟连忙解释:“一直以来,这个大理寺卿的身份都是一种掩饰,对外都是孑然一身。难保他不会恼羞成怒,揪出金陵时的那些事。”
他说得隐晦,但顾晏很快就明白这都是金陵谣言惹的祸。
那会儿,他以大理寺卿的身份示人,又与顾晏有些来往,甚至还一度被人传出“红颜知己”那样的谣言。
恐怕,江寒舟担心的就是这个。
她没好气地白了某人一眼,哼哼唧唧道:“这还不是你的错!明知道我头顶着楚王妃的称号,居然还不与我保持距离!”
“是是是,王妃说得对,那会儿是我考虑不周了。”江寒舟连忙赔罪。
顾晏倒也不是真的恼他,闻言就问起白广的死因。
原来,在白广流放过程,的确发生了一场博弈。
来自江寒舟和白丞相的较量。
白广作为白丞相的嫡子,又曾经暗经营了那么多产业,重要性不言而喻。白丞相怎样都不会真让白广流放去那等苦寒之地的。
最有可能的办法就是偷梁换柱,把白广救下来,以另外一种身份活下去。
当然,白丞相能想到这一点,身为大理寺卿的江寒舟不可能想不到,因此早在白广离开京城时,他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那一路上,可谓跌宕起伏,状态横生。
顾晏光是想想,就觉得局势紧张,“既然你与白丞相都出了,白广怎么还死了?”
“咳咳咳……”
江寒舟握成拳抵在唇边,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
顾晏见状,脑灵光一闪,颇是不敢置信道:“白广的死,莫不是白丞相造成的?”
“也不是,”江寒舟轻咳了声,有些不自然道,“其实,这都是误伤……误伤……”
顾晏:“……”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硬是缠着江寒舟,问起那场“误伤”的经过。
本来,白广还在他们的监视下,尽管白丞相派出了不少人,想要抢走白广,都被白青带领的暗卫挡了回去。
有一次,白青与林逸清起了矛盾,又正逢白丞相的人来抢人,他俩就亲自动。
当然,那是不暴露身份的动。
白青武功高强,林逸清又擅长使毒,打着打着就起了较量之心,下也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就把白广给害死了。
消息刚好传回来,饶是顾晏再如何镇定自若,也被这戏剧性的结果弄得哭笑不得。
但她很快就察觉了不对劲儿,“等等,白青和林神医是什么关系?”
见她眸精光闪闪,江寒舟一脸无奈,“就是你和我的关系。”
“啊?”顾晏惊得当场站起身,双眼睁得大大的,“你……你说真的?那他俩……谁上……谁下……”
她几乎兴奋得搓,红光满面地等着他的回答。
江寒舟气得压住她的肩头,郁闷道:“这是重点吗?”
“不是吗?那什么是重点?”顾晏对着小指,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仙姑说过,这世间唯有八卦和美食不可辜负。尤其是这等近在眼前的禁忌关系,简直是……简直是……哎哟,你干嘛打我……”
江寒舟挑眉看她,一副“你再说一句我就生气”的模样。
顾晏不得不收起这八卦之心,笑嘻嘻道:“王爷,我的好王爷!我就随口问问,不说就算了,没必要板着脸啊!”
“以后少跟何仙姑来往。”江寒舟道,“没得把你带坏了。至于林逸清和白青的那些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吧……”
“好吧。”顾晏悻悻然道。
相比于楚王府的气氛祥和,丞相府里却是阴霾漫天。
一随从跪在地上,低头禀报:“相爷,属下无能,没能护少爷周全。”
“江!寒!舟!”
白丞相额头青筋直跳,砰地扫落了桌上的砚台,脸上布满了铺天盖地的怒火。
他又摔了好几样物事儿,那随从低头跪着,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白丞相才稍稍平息了怒气,问道:“我儿现在何处?”
随从:“回相爷,少爷已经运回来了,目前就停在丞相府的密室里。属下知道事关重大,没敢把少爷的死讯告诉别人。”
白丞相道:“你做得对。随我去看看。”
“是。”
白丞相打开书房内的暗门,走过一条长长的密道,才到达密室。
正央停着一副上等的棺材,白广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里面。
白丞相颤抖地伸出,抚上那张熟悉的脸,奈何指下冰冷,仿佛摸的不是人,而是一件僵硬的没有生命的物体。
可不久前,他才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嘱咐他要暂时忍一忍。
谁想到,等到的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白丞相老眼浑浊,泪流满面。
空荡的密室里,只听到他压抑的哭泣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擦掉脸上的泪痕,又耐心地替白广整理了下遗容,才重新站起身,低声吩咐道:“命人找个风水宝地,把人安葬了吧!夫人那里,暂时不要透露这个消息。否则,你也不用再出现了。”
随从身子一抖,连忙应声。
白丞相又问:“他是怎么死的?”
随从:“少爷是被毒杀的!当时,属下正要带走少爷,半路却杀出了几个人,阻拦了属下。对方来势汹汹,武功高强,其有一人又擅长用毒,属下等人不敌,被他们钻了空子,杀害了少爷。属下有罪,请相爷责罚!”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羞愧。
白丞相脸色阴沉,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黑暗,“那些人,确定是江寒舟的人?”
“确定。”随从道,“属下与江大人那名叫白青的下交过,肯定不会认错。若属下没记错,那擅长用毒之人,应该就是闻名东陵的神医林逸清。”
“什么?”
白丞相对江寒舟的插阻拦并不奇怪,但他想不明白的是,林逸清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他不解道:“江寒舟的人,与林逸清是什么关系?”
随从摇头:“之前属下在搜集信息时,并未注意到这名叫白青的侍卫。但林神医的大名,却是东陵人人皆知的。相爷,可需要去查一查?”
“去查!务必要查个一清二楚!”白丞相不容置疑道。
想起自己的儿子丧命于这等无名之辈,他内心的火烧得无比旺盛,大有燎原之势。
盛怒下,他却想到了林逸清此人。
他知道,林逸清与楚王关系匪浅,在楚王大婚后,也留在了京城。
如今,这个人却突然出现在自己儿子流放的路上,难不成是得到了江寒舟的授意?
可他与江寒舟又是什么关系?
楚王、林逸清、江寒舟、江寒舟的侍卫白青……
这几人有没有关联?
一片茫然,忽闻东宫来人,他也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片刻不停地去见赵辰羽。
到达东宫的时候,赵辰羽正与苏晋北说着话,见他便问:“本宫听闻白少爷意外身死,无比痛心,奈何知道得迟了,也无力回天。相爷节哀啊!”
白丞相顿时红了双眼,哽咽道:“老臣多谢殿下体恤和关怀。但犬子此番被人所害,死得冤枉啊!还请殿下为老臣做主!”
赵辰羽与苏晋北对视了一眼,扶起他坐到一旁,叹道:“相爷,不知害白少爷之人,是什么身份?可留下什么证据?”
“殿下,那是江寒舟的下,叫白青。同时,参与的还有神医林逸清。”白丞相顿了顿,看向苏晋北,问道,“苏公子,你本事不凡,可知道林逸清与江寒舟是什么关系?”
苏晋北讶然,“相爷为何这么问?”
白丞相也不隐瞒,直接摆出自己的疑惑,“据老夫所知,林逸清一直都待在金陵,极少入京。此次来京城,也是为了参加楚王的大婚典礼。与楚王相识之人,又与江寒舟的侍卫关系甚密,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底细?”
苏晋北道:“我只知道,还在金陵时,林逸清与江寒舟来往甚密,甚至在江寒舟养伤期间,曾经对他诸多照顾……”
“等等!你说江寒舟受过伤?”赵辰羽脸色一沉,突然打断他的话,“他是何时受的伤?又是伤在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