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安镇并不大，我围着镇子找了一圈竟连他的气息也找不到。

不知道那个道人功力如何，凭他的修为能不能挨住一道黄符。是被隐藏了气息，还是……他已经死了？我脑子里一阵烦乱，该死！早知道我就该把他带在身边，就算被天兵发现我与他一起上诛妖柱，也比我现在寻他不得好上许多。

我忧心忡忡的回到客栈，谁知我刚进门，客栈掌柜便俩眼一瞪迎我过来：“哎呀姑娘，你回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掌柜拦住我的路：“姑娘，你知不知道你抱来的那只猫，是只猫妖！”

我沉了片刻，眼神一转假装一脸吃惊的样子：“是吗，那他现在去哪了。”

掌柜的倒了杯茶给我：“姑娘，你先喝口水，听我、听我慢慢跟你说。”

他的手抖得水都洒出来了，我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原来水里烧了一道黄符，我轻笑着一饮而尽，拉着他坐下，一幅好奇的模样：“大哥快跟我说说，那只猫妖去哪了。”

我见掌柜的长舒了一口气，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汗，正要说话，只听一女子道：“一道凡人的黄符怎么能对付得了受了几百年仙界灵力滋养的灵妖。你未免也太小瞧了她。”

一阵清风带着花香扑鼻而来，在那女子身边绕了一圈，吹拂着她脸上的半帘面纱，她并指一点，我脚下生出乾坤阵，紧紧吸着我双脚不能动弹，金光乍现耀得我睁不开眼睛，光柱好似跗骨之蛆一般钻入我的身体，穿梭于我的经脉。

“啊！”我站不住地单膝跪下去，俯身吐出口血，额上的妖印也藏不住的显现出来。掌柜的惊慌的向后着腿软的坐到地上，浑身抖得抽搐，指着我说不出话。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歌澜这朵黄藤花竟然追我到了凡界。她一拂衣袖到我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妖姬，解开千允的妖咒，我饶你不死。”

我撑着身体站起来，笑道：“杀得了再说。”我驱动体内的泉珠：“天降龙祥，地走玄黄，破乾坤。”

地裂之音在我脚下响起，乾坤阵被我震碎，歌澜向后退开，掌柜的见势不妙要溜，我一把掐住掌柜的脖子：“告诉我那只猫在哪，不然我杀了你。”

掌柜的结巴道：“我、我不知道！他让那个道士带走了，他说那个猫妖的精元千年难得，要取了炼丹，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求你放了我，仙姑，仙姑救我啊！”

我扔下客栈掌柜飞身向山顶而去，凡人要炼化仙妖精元必要寻精华聚集之处，莱安镇最能吸取天地精华的便是安山顶。

至少果子没死，这就不算坏。

我心急火燎的赶往安山，歌澜在我后面穷追不舍，我回身挥袖射出一排冰刺阻她，她释出灵宠虎蛟，我的冰刺落到本就属水的虎蛟身上就像雨点一样不堪一击。

“歌澜，你竟在人间释出虎蛟挡我。”虎蛟虽不是上古神兽，但已是万年灵兽，甩甩尾巴便可能让人间山河破碎，地动山摇。虎蛟摆尾向我打来，我侧身旋过，双腿勾在树上，虎蛟的尾巴连树打断，我左躲右避，只见山顶红光乍现，果子高悬在空中，胸中的妖丹红光闪现，就快要被那道士取出来。

“让开！”我红着眼睛对虎蛟道，“果子死了我让你和你的主人一起偿命！”

虎蛟低沉的声音道：“大言不惭。”

我跃身倒骑在虎蛟身上，聚力拔下一片蛟鳞，化作利刃飞旋上断崖，斩断了道士的术法，妖丹弹回果子体内，果子身子一震坠下山崖。虎蛟一声怒吼将我甩了出去，我正好借力越上山崖接住掉落下来的果子，正要落地之时暴怒的虎蛟挥动长尾甩上了我的后心，我抱着果子滚了几圈落下山崖，浑身好像碎裂一般，我一度以为浑身的骨头碎成了粉末。

虎蛟沉沉的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拔蛟鳞。”它的利爪刺入我的胸膛，我没有躲闪任由他将我提了起来，磕磕绊绊说道：“是你、不肯让开。我拔你一片蛟鳞，你还了两下，两清了。”

他似是有趣又不屑的笑了一下。

我记得，虎蛟曾是镇守不老泉的四神兽之一，不老泉被妖主所夺，四神兽因守泉不利遭到贬斥，竟沦落到了当灵宠的地步？

我抓住虎蛟粗糙的大爪子，想让他轻一点，他的爪子刀子似的钻在我身上，太疼了我说不出话。

“你作为守泉神兽，当真甘心、甘心当歌澜的灵宠？”我看到他身上有一道召唤符，如果虎蛟不听她命令，驱动召唤符就能毁尽虎蛟的修为。

虎蛟道：“你什么意思。”

我抬手指着他身上的召唤符：“我能解开它。”

“不可能，这是千允默的召唤符，歌澜怕无法控制我，央求千允默亲手种下的，你一只小妖怎么能解开帝君封印。”

“以精纯灵力燃妖煞之气，可污召唤符，虽然以我的能力只能玷污半刻功夫，但是让你冲破封印足够了。天界不是有规矩，灵宠冲破封印，就能重获自由不再受人牵制。”

“燃妖煞是自损之法，你也会被烈焰反扑，为什么帮我，说，想让我替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浩瀚的海洋，连天空都能够容纳的，纯澈的蓝色，自由、无尽而透彻。如果我说实话他一定不会信，索性随口道：“不用你做什么，就当是我跟歌澜过不去，见不得她有你这么厉害的灵宠，况且她的力量并不足以拥有你。”

歌澜赶来，用藤蔓将我束住，逼问道：“告诉我解除妖咒的办法，不然我让你今天就灰飞烟灭。”

我笑道：“你杀了我，世上就再没人能救千允默了。”

歌澜气的咬牙，拼命收紧了我身上的藤蔓：“那我就一点一点的折磨你，直到你肯解开妖咒。虎蛟，我要你把这滴水捆入天界业火。”

“天界业火最是磨人，又天生与水灵相克，你未免太狠心了。”

歌澜训道：“我做什么不需要你一只灵兽多嘴，我看你是又忘了召唤咒的滋味，还是你想陪她入业火。”

虎蛟眼中燃起怒火，低吼道：“歌澜——”

歌澜手里捏起召唤咒：“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记住，我是你的主人。”

虎蛟“嗷”的一声，扑入海底，又非常痛苦的腾越而起。我暗自催动妖煞，将灼灼而烧的妖煞注入虎蛟的符印，烈焰之气向我反扑而来，虎蛟竟用一片鳞片遮住了我，为我挡去大半赤焰。

歌澜也被这股烈焰逼退几步，只听一声蛟龙破海而出的长啸，巨大的身躯在我身边缠绕一圈，将我驮到他背上，我身上的花藤尽数碎成粉末落下。

“虎蛟，你要叛主。”歌澜仰头望着这只灵力尽释，比她大数倍的虎蛟。虎蛟笑道：“我从没有认你为主，就算你借着唤醒千允默的功劳晋封花神，那也不过是只刚飞升的藤花精灵，凭什么做我虎蛟的主人。如果不是千允默，凭你能收服得了我！”

歌澜道：“可你别忘了，你是天界的神兽，竟然要跟妖族勾结在一起！”

“我才不管什么妖族，神族，我为天界征战无数，镇守不老泉千百年，可天界却将我所有功劳抹去，降为灵宠供人驱策，对我又有何情谊！”

歌澜争辩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镇守不老泉不力，让钟月离夺了圣泉水祸乱六界，治你的罪有何不对！”

虎蛟愤怒的摆动巨尾，半边山头被他拦腰震断：“我等神兽得天缘之前本就是半妖之身，只因机缘巧合才得以退却妖煞渡仙界金光，如何能抵挡住妖主！妖主曾助我渡劫，我与她动手已是忘恩负义，天界却还要怪我没有尽忠职守。”

“我今天就替仙界灭了你这忤逆的神兽！”歌澜催动阵法，虎蛟一声咆哮，尽管他用鳞片护住我，我的心口还是为之一颤。歌澜一声尖叫，再站定之时衣袖都撕碎在狂风中，捂着胸口软倒在地上。

天雷横空劈下，雷公电母在风云中现身：“虎蛟，你敢作乱人间！”

“不是我要作乱人间，而是花神仗势欺人，要用业火虐杀无辜妖族。”

雷公电母见歌澜软倒在地，一侧山脉崩坏，对虎蛟斥道：“没想到你渡而为仙仍妖性难除，祸乱人间打伤花神，我二人今日便将你诛灭！”

虎蛟咆哮一声，脚下的河水震得道道波澜，他弓起背道：“你们当我真的不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钟月离为何屠泉女夺不老泉，千允默为何拼上三魂七魄也要封印席云山，我装作不知道只因为我还是天界神兽，应该维护天界尊严，但是你们莫要逼我。”

虎蛟摆尾带我扎进江河，从水中遁走去了祷过之山。

我将果子从灵虚中放出来，白绒绒的一团毛却看不出任何生机，我试着探上他的脉息，只听有一男子的声音道：“有半颗泉珠护着，死不了。”

我回头看去，蛟龙已化作一高挑的男子，湖水色的束袖蓝衣，冷冷淡淡的模样，眼睛是透彻的蓝色。我欲言又止的低下头，他淡淡道：“我守了不老泉千余年，太熟悉它的灵力，解召唤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但是他并没有戳穿我。

他注了一道灵力到果子身上：“他七魄不全，无法积蓄过多灵力，就算靠着泉珠化形也无法运用泉珠，毫无自保之力，弱妖藏至宝躲得过这次还有下次。”

“怎么可能，魂魄不全无法进轮回道，果子并非天地精华孕育的精灵，六界中怎么可能有生灵天生七魄不全呢。”除非是分魂术，但分魂术也只有像千允默那种神力高深精纯又脑子有病，甘受分魂之苦的天界上神才会用，果子一只妖又怎么会用分魂术。

“或许是千允默封印的力量太强，他没来得及逃开，冲散了他的两魄。”虎蛟冷冰冰的脸上淡淡翻出个小幅白眼递给我，虽然他说得极对，但我……有被冒犯到。

“我、我当然知道！”我掩饰了一下尴尬，又问道，“魂魄不全是不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能入轮回道，也不能存在与六界，找也找不到。

“是。”

“那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帮他找回两魄，什么办法都可以！”

他笑了，充满嘲讽：“什么办法都可以？”

我很笃定：“对，我一定可以做到。”

“化蛇精元加上珊芳灵草，用永洲国的问鼎炉炼制丹丸。”

“多谢。”我抱起果子，我本就打算去永洲国抓化蛇助果子修行，如此更好，误打误撞得了果子的根治之法。

虎蛟道：“珊芳草是天界灵草，会触动天雷。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几百年的小水妖，要不是有泉珠加持你又能有几分本事，就不怕折了命进去。”

“怕，但我更怕找不到他。”我摸了摸怀里毛绒绒的白毛球，果子缺魂少魄无法修习法术，人间的收妖师都能要了他的命，若有一天我没看住他，他真的……魂飞魄散，轮回渡厄都无处寻他，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于天地之间，难道就好过死在天雷之下。

“水妖。”虎蛟又叫了我一声，我的手中忽然出现一片蛟鳞。他道：“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不过她已经死了。”

“我可不想像个死人。”我收了他给的蛟鳞，“记你个情。我有命回来的话给你带好吃的。还有，我叫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