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的这么重，还有命吗？”

“谁可知道，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听见士兵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伸个懒腰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床垫上，身上还好好的盖着被子。

我去摸自己的枕边，没有摸到毛绒绒的果子，我才又恍然觉悟到果子已经是牛哄哄的晏清，不是陪我睡觉的笨猫了。

我竟然死猪一样睡了这么久，军队都已经在新的地界安营扎寨我都没有觉察？我一拍脑门坐起来，提了鞋就往外跑，守门的士兵见我出来，立马一本正经的站起岗来，不敢再窃窃私语。

我问道：“谁受伤了？谁？”

士兵大约是下了禁口令，为难的不能张嘴。我看到一盆盆血水从军营里端出来，几个糙手士兵忙得满头大汗，军医似乎也全都聚到了那个营帐里，明晃晃的灯光映出一团人焦头烂额的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我直接往营帐里去，帘帐一掀开，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二营长哭唧唧的把我推出来：“郡主，您还是去外面等着吧。”

我又问：“是谁？”

二营长哽咽着，这个傻大闷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个爱哭鬼，除了挡着我的视线没有别的作用！我攥拳道：“他们要敢伤晏清，我灭了鞑靼！”

二营长红着眼眶抽了声鼻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谁家小娘子脾气这样大，要去灭鞑靼。”

我猛地回过头去，晏清好端端站在我面前，含笑看着我。

我扑上去抱住他：“我脾气就是大得很，敢伤你我就杀光他们！”

晏清低低笑起来，俯下头亲上我的脸颊：“云水这样喜欢我，我哪里舍得死。”

二营长又抽了声鼻子，识趣的放下营帐的帘布，不再发光发亮。

我心里委屈巴巴的摸着眼泪，晏清笑得越发欢，我扭过头去，丢死人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哭的稀里哗啦，可这位大小姐偏偏停不下来。

“好好好，我错了。”晏清沾了一下我脸上的泪水，把指头塞进我嘴里，“自己尝尝是不是咸的。”

我的眼泪一下子止住了，这只小心眼的猫，记仇，他报复！

他得逞的挑了一下右眉，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把眼泪塞进他嘴里这点屁事他还记得！

“蠢猫，笨猫，记仇猫，垃圾猫！”我碎碎念着被他牵进了营帐，被眼前包得大粽子一样的严棋震惊了。

这还是个活人吗。

军医们全都急的焦头烂额，想必已经是把最好的药都用给他了，但严棋身上的纱布还是渗出红色的血迹来。

晏清道：“我带他出来的时候，离见阎王只差一口气了。”

我：“现在只差半口了……”

壮子也负了伤，但却坚持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严棋：“将军打完这场仗，就能回家抱媳妇去了，要是为了我们这些人丧命，俺这辈子都对不起将军！”

“梓欣？”我道，“皇上给他们赐婚了？”

壮子摇摇头：“还没，但是俺将军跟欣姑娘从小好到大，欣姑娘还跟着将军来打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梓欣姑娘就该是俺们将军的媳妇。将军想着这次再立下战功，就向皇上请命娶了欣姑娘，将军立下这么多次战功，啥时候要过好处，就这点要求皇上一准答应！”

我：“梓欣来过，她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瞅见。”

壮子道：“你来军营前三五天，欣姑娘刚走，欣姑娘是偷跑出来的，让他老子发现叫回去了。”

我：“那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严棋猛烈的咳起来，浑身的伤口流血越发的厉害，几个军医又手忙脚乱的去给他顺气止血。

“晏公子！”老军医跑过来，大冬天的一脑门汗，刚张开嘴晏清就接话道：“尽全力医治。”

老军医长眼色的闭上嘴。

晏清遣散营帐里多余的士兵，又对壮子道，“这里有军医就足够了，你立刻去整肃一营，将军还没死呢，哭丧早了些。任何人都不准把将军负伤的消息传出去，将军好好的，听懂没有。”

我静静看着不慌不忙安排部署的晏清。果子就是果子，就算是下军令语气也温温的。他轻缓温和的嗓音安排完每个营阵的职责，壮子都似乎让他感染的没那么粗糙，领了命退下。

军医这才长眼色的说道：“晏公子，我等委实已经尽力了，这地界没什么好药，血刚止住，将军又烧起来了……恐怕……”

我问道：“这周围没有镇子，村庄，能不能找到好些的药？”

我对药几乎没有概念，可惜我现在没有泉珠。

军医道：“这里荒郊野岭，就算是山脚下有村落也不会有更好的药物，又是冬季，草木枯萎，实在寻不到……”

我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军医一脸愁容，我也无计可施。晏清道：“有啊，怎么能没有办法。”

“嗯？”我和军医都把目光投向晏清。

晏清看着他道：“他不会死的，为了见到梓欣，你也不会死的，对吗。”

严棋听了晏清的话，手指竟动了动。

那一夜严棋竟也就这么挺了过来。

我觉得不可思议，我问晏清：“一个人要怎样在意另一个人，才能凭着意志苦熬着一口气，只为了见她。”

晏清用他的貂氅把我裹进怀里，陪我一起坐在山坡。

他说：“就像我在意你一样就足够了。”

我问：“你也会像他一样？”

他说：“对。就算我魂魄散去，只要你叫我，我都会留下一丝神智，跟着你。”

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这只笨猫这么会哄人，我差点就信了：“你骗人。”

“我没有。”

“可我是个非常非常自私的人，我想吃遍美食，我想逛遍山川，我永远都不会像你爱我这样爱你。我不会为了你拼命活着，也不会为了你放弃我想要的。”

严棋的生命力震撼了我，我以为严棋真的会这么死去，可他没有，只因为梓欣。

我想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我虽然很不舍得很不舍得果子离开我，但比起我自己，我更不想放弃我自己。

我真的很自私。

说出了心里话，我突然有一阵伤感和害怕，我会失去他了吧。

他眼里似乎是有失望的，我想我说出的话伤了他的心，可我骗过他太多次，这次我不想骗他。

十一月的塞外飘起雪，鹅毛似的大雪结成雪团落下来。

“没关系，那我就跟着你，陪你吃遍美食游遍山川，直到……”

“直到什么！”我缩在他温暖的貂氅里，他肯定又要说直到我不要他了，“笨猫。”

“雪下得好大。”不一会就在他的貂氅上落下一层白霜，“我曾在幻像中看到过雪原，无尽的雪白，妖主站在雪原里，让我觉得雪原天地苍茫，是最孤独寂寥的地方。”

我环臂抱住果子坚实的腰，贪婪的享受着他身上的温暖：“但好在我不是妖主，她的雪原是冷的，我觉得下雪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