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贵定县城外山中,俞将军还在溶洞中,两日不见,他的伤已经好了一半,毕竟玉和给他吃的是丹药,里头的药材与凡间的相比好上十倍不止。
俞将军见俩人回来,连忙问:“世子,如何了?”
元慎过去扶着他坐下,道:“叔父,我们起不了兵了。”
俞将军眉头跳了跳
元慎又道:“朝廷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事,我们的暗点都被围剿了,兵丁也被抓了。”
俞将军跳了起来:“怎么会?不会的!”
元慎起身扶住他:“叔父,朝廷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容朔县的事,不过是引蛇出洞而已。现在桂林郡已经贴了通缉令,上面还有你的画像,说的是谋反之罪。”
俞将军仍是不敢相信,口中喃喃念到:“必定是有人告密,一定是这样。”说着说着,抬头,目光凶狠望着玉和,也不顾伤腿,踉跄奔到她跟前,怒骂道:“定是你告的密,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自从你嫁进来之后,谢老九叛变,之后就是朝廷围剿。说,你是不是朝廷的探子!?”
玉和觉得很无语:“不是我。”
元慎将她护在身后:“不是她。”
俞将军抽出剑来,道:“世子,你别护着这个女人,之前我就觉得她不对劲,待选的女子中,根本没有这号人,但见你喜欢,就没动手,天下间美女多得是,复仇大业才是最要紧的。”
元慎劝道:“叔父,你把剑放下,她虽然反对我们起事,但不会告密的,何况,她若是叛徒,我们俩早就没命了。”
俞将军听了,更是怒火中烧,目眦尽裂,持剑来砍:“好啊,原来你早就知道,还一直为她遮掩,你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砍!”
玉和推开元慎,伸手夺了俞将军的剑,开口道:“我是反对你们造反,不过也不会向官府告发,毕竟,在我看来,六万多个无辜百姓的性命,比你们二人重要得多。”
元慎眼神暗了暗,原来在她心中,他的分量这么轻,他道:“叔父,你的伤,还是她帮你治疗的,不然你伤得那样重,只怕早就没命了。”
俞将军想了想,倒是冷静了些,颓然坐在地上,口中念叨:“到底是谁,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泄露了机密。”
玉和淡淡道:“你们挖了两处墓葬,里头陪葬品价值千金,虽然是私下交易,但短短两月,黑市里突然出现这么多宝贝,想不引人怀疑都难,肯定触犯了别人的利益,有人报复也不一定。”
俞将军喃喃道:“此前,我们行事很小心,着重是在招收兵马,是因为世子回来了,起事有望,所以才急着收集钱财。都是谢老九误我,定是他告的密!”
玉和道:“你早就知道谢老九为人阴狠,却还是愿意相信他,大概是因为他帮你找回了世子吧?”
俞将军愣了一下,点头。
玉和接着道:“我觉得官府围剿容朔的宅院,并不是因为谢老九告密,乃是朝廷早就知道了你们的谋划,否则动作哪有这么快。至于谢老九策反郭五娘,乃是因为他自己想要起事,之前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背地里却想将你们的人马收归己用,只是,他才刚刚收买了郭五娘,朝廷就动手了。”
俞将军神色狼狈,不错,就算没有官府围剿,谢老九一开始就和他们不是一条心,他们起事,注定会失败,他老泪纵横,口中喃喃:“真是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王爷,王妃,我对不起你们!”捡起掉在地上的佩剑就往脖子上抹去。
玉和眼疾手快制止了他,元慎上前一把抢了剑过来,道:“叔父,您别这样!”
俞将军朝着元慎跪下,嚎道:“世子,我等了十八年,却还是失败了,我今年已经六十五岁,还能有几个十八年?属下愧对您,愧对琼州王!”
元慎伸手扶他:“叔父,您没有什么愧对我们的,琼州王府早已不复存在了,父王也不会责怪您。”
俞将军跪着不起来:“世子,您既然愿意留属下一命,属下必定誓死效忠您!天下人千千万,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为您再筹集兵马粮草。”
元慎叹了口气,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摇摇头道:“叔父,我不想起兵了。”
“世子,你……”
元慎道:“起兵复仇,只怕生灵涂炭。为报我一家之仇,难不成要让数万人骨肉分离,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吗?”
“世子!”
“我意已决!”
***
元慎不愿再谋造反之事,俞将军劝了几日也未见成效,开始还会骂元慎不孝,后来,连骂都懒得骂了,元慎依然是那句“不愿牵连无辜百姓”。玉和心想,元慎虽然还是记不起来,但此时的情形已经很好了,当年她为了劝元慎放弃复仇,可是用了整整三年。
俞将军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果然是右腿无力行走,只能拄着拐杖,每日里望着元慎叹气。
元慎道:“要不要报仇,应该由我自己来选。”
俞将军道:“当年,先太子救下我,对我恩重如山,临死之前,他将王爷托付给我,属下空有一身武艺,既没保得住王爷,也不能为他报仇,世子爷,您不知道,王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教我如何肯放弃?”
元慎疑惑:“您不是我父王的暗卫吗?”
俞将军回忆起往事:“是,也不是,我本来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得了急病也无钱医治,眼看就要死了,是先太子救下了我,又派师父教导我武艺,我是忠于先太子的。突然有一天,先太子唤了我,说要将王爷托付给我,命我暗中保护王爷并终身效忠,王爷那时候才两岁,我虽然不解,但也只能遵从。岂料没几天,先太子就身亡了,此事说来你可能不信,他是为了他的宠妾殉情,所以说,女色误国,红颜祸水。”说完还不忘狠狠瞪了玉和一眼。
玉和:……
俞将军接着说:“之后,皇位落到了陈安远身上,我只能一直在暗中保护王爷,王爷满十八岁后被封了琼州王,离开皇宫到了琼州,我就做了王府的暗卫统领。直至王府被抄家,王爷又将你托付给了我,那时你才十岁,可惜我们逃亡途中走散了,一别就是十八年,我对不起先太子,也对不起王爷,世子,这十八年来,我夜夜都难以安睡。”
元慎吃惊,他只知道俞将军之前是父王的暗卫统领,没想到既往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俞将军又道:“世子,同为陈家人,皇帝对不起你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玉和听着听着,心里有了计较,她问俞将军:“你所谋之事,哪里是十八年,该是三十年才对吧?陈靖礼在琼州一直安分守己,过得战战兢兢,而你,怕是一直不甘愿陈安远和陈靖希坐上皇位的吧?”
俞将军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玉和道:“若要造反,需要两样东西,一是兵力,一是财力,所以,自从你跟随陈靖礼到琼州开始,就一直筹集军饷意图夺回皇位,当年陈靖希要抄了琼州王府,就是发现了你私自筹集钱财,以为琼州王有谋反之心,可怜陈靖礼,至死也不知道是因为你的缘故。”
元慎神色一震,不敢置信,俞将军心里发虚,不敢再看元慎。
玉和接着道:“你吸取了当年的教训,这一次,只敢私下招募兵丁,不敢敛财,所以过年的时候,黄统领亲自去发放钱财,那些兵丁每人才得一贯钱,就高兴得不得了,可惜你不敢筹集钱财,将主意打到了陪葬品上,又操之过急,到底还是暴露了。琼州王府会被灭门,都是因为你私下行事,你还有何脸面说是为陈靖礼复仇?”
俞将军颓然倒在地上,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是的,都是因为他不甘心先太子早逝,不甘心王爷被困在琼州,所以才有后面的事端,这么多年,他恨皇帝的无情,更多的是自责与愧疚,他良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