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一道人影掠过,贺其瑾已经稳稳落入他的怀抱。
只见他手一挥,一道纱幔覆在她身上,将她遮了个严实。
贺其施冷眼瞧着赵廷啸做完这些,转身飞下了台子,只留给他一道背影。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在了原地。
太子最先回过神,轻咳一声,打圆场道:“贺大小姐为了舞台意境,才把面容染了色,之前已经告知过本殿下,大家不用担心!”
“啊……是……是这样,就怕有碍太子观瞻,提前请示过殿下,来,敬诸位一杯!”
贺敬樟赶紧附和道。
既然太子如此说了,众人只好将心中的疑虑压了下来,端起身边的酒杯,遥祝贺老夫人寿比南山。
座中的贺其玮目睹了这一幕,吓得面无血色。
拉着母亲谢氏、丫鬟红珠确认了又确认,这才将心搁进了肚子里。
看见大夫人慌里慌张从赵廷啸手上接过贺其瑾,匆匆行远了,这才悄无声息寻到了贺其施面前。
她开门见山,咄咄逼人,“是不是你做的?”
“三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贺其玮气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那瓶虞美人是不是有问题?”
贺其施反问道:“我知道大姐今晚要登台吗?”
贺其玮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会将哪一瓶送给她吗?”
贺其玮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你面上出现异样了吗?”
贺其玮摇了摇头,“可是……”
“那不就结了!”贺其施打断了贺其玮的话,斜睨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径直离开。
的确,她送给贺其瑾、贺其玮的虞美人,都加了合子香。
那合子香,加在虞美人里,只会生肌美肤,有养颜之效。
可,一旦染上龙涎香,便会变成毒药,虽不会要了命,但也会让人脱层皮。
龙涎香只有天子、太子可用,实属天下禁品。
怪只怪田氏和贺其瑾野心太大,私下里买来了龙涎香在内的各种宫内禁品,日日琢磨,就为了贺其瑾日后飞上枝头,暗地里做着准备。
贺其施陪同二夫人谢氏送走了女宾,刚回房歇下,春兰便进了屋子,“小姐,大小姐醒来了!”
见贺其施没有恼意,她继续道:“太子殿下带来了御医,还送来了生肌丸!”
生肌丸是宫里御品,只有盛宠正隆的妃子才能得此赏赐。
太子李琮对贺其瑾的情,确实发自肺腑!
可惜,她没有珍惜!
可惜,他看错了人!
“姐姐倾国倾城,理应得到如此厚恩!”
贺其施打发了春兰,和衣躺下,盯着摇曳的烛光,内心也如同窗外的夜色,一派灰暗。
前世,贺其瑾送来的芙蓉脂,毁了她的脸。
大夫人田氏搪塞府里没有多余的银子,不肯出力。
万般无奈,二房贺敬柘卖了几处生意,这才请来了名医。
那名医也没诊出所以然,只好用土办法,叮嘱万万不能用手挠,否则会落下抓痕,可就毁了容了!
只要扛过毒发期,就可以用药。
贺老夫人只好含泪将贺其施的双手绑了起来。
那三天三夜,她痛痒难耐,从床上滚到地上,眼泪湿了又干,哭喊求饶,刀山火海般受着折磨,就这样,硬是从鬼门关挺了过来。
事后,贺其瑾跪在贺老夫人面前,痛哭流涕,悔不该将贵人赏她的芙蓉脂送与妹妹。
不管是真是假,一旦牵扯上皇亲国戚,为了一府老小,贺老夫人只有打落牙往肚里吞,生生忍了下来。
后来她才查明,那盒芙蓉脂的确是华阳公主所送,难怪那毒,连名医都查不出来。
贺其瑾明明知道有问题,却转手送给了她。
可悲的是,她还强撑着身子,为贺其瑾求情……
一阵风过,灯烛被吹灭,贺其施下意识抱紧了双臂,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夜色吞没。
……
“小姐,醒醒!”
贺其施被春兰从噩梦中摇醒。
“小姐,松鹤堂传来消息,老夫人晕倒了!”
贺其施一下子从寝榻上惊坐起来,愣在了原处!
上一世,她绑住手脚的第二日,贺老夫人才晕倒。
这一世,为什么会提前?
她又慌又怕,自从设计将贺其瑾、贺其玮推进了湖里,一些事情便开始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祖母最为要紧。
她慌里慌张下了榻,胡乱穿衣裳。
等她赶到松鹤堂,内室里挤满了人。
寝榻上的贺老夫人双眼紧闭,脸色青紫,竟和贺其瑾的境况有几分相似。
此时的贺其玮,双目赤红,瞪着贺其施的眼里,都能飞出刀子来。
贺其施心下一凛,难道是贺其瑾……
下一刻,她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上一世,她病重,没有看到祖母毒发的样子,但从二夫人谢氏事后一两句话中判断出,和当下差不多。
再则,贺其瑾也没有伤害祖母的动机,如今她还是闺阁女子,没有历经生死,心不会变得那般狠厉。
退一万步讲,贺其施得到虞美人后,一直在芙蓉阁练舞,只有今日侍奉在祖母身侧,众目睽睽之下,她难有机会下手。
“我去求求太子殿下!”贺敬樟急急出了府。
贺其施悄悄出了屋子,行到一处僻静处,吩咐了春兰几句。
下一瞬,她灵机一动,叫住了春兰,又低语一番。
辰时,贺敬梓带来一位短须老者,刘御医,和前世是同一个人。
诊断的结果一样,药方里需要博落回,必须是尺余高的博落回青苗。
正月末,博落回还没有抽芽,怎么会有尺余高的青苗?
可是人命关天,贺敬樟依旧下令,全府的下人即刻去京城里的药铺挨个儿打听。
就连二爷贺敬柘也发动了他在外经商结识的朋友。
午间,终于等来好消息。一家小店有博落回青苗,但是,不买,只肯换。
只有腊梅玉雕,方可以。
田氏一听,瞬间炸了锅。
红梅白玉雕,是她的陪嫁之物,田府还没败落时,花高价买来的。
如果只是这座玉雕,她咬咬牙,也就交出去了。
关键是红梅玉雕底座,有一个暗格,藏着的是她这几年扣下来的私房钱,就连贺其瑾都不知道。
她全部换成了银票,藏在里面,压根儿取不出来。
本想着万一贺府败落,她便砸了那红梅玉雕,取出那里面的私藏,一辈子吃喝也就不愁了!
“可如今……无论如何,不能便宜了别人,大不了,打碎红梅玉雕罢了!”
她刚生出这样的想法,只听“扑通”一声,裙摆上落下一双玉手,贺其施双膝跪在她的面前,满眼含泪。
“大伯母,您就发发慈悲,救救祖母吧!”
“大嫂,您救救母亲吧!”谢氏一遍擦着泪,一遍推着贺其玮。
贺其玮也跪了下来,冲她磕了个头,满眼希冀,“大伯母,您最好了,一定会救祖母的,对不对?”
贺敬梓他们瞅着田氏,不发一言。
此时的田氏,恨不得将地上的俩人拆之入骨。
害得她女儿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还在芙蓉阁躺着,现在又算计到她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