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来,贺府低调又低调。
贺老夫人寿宴,世人钦羡的荣宠繁华被贺大小姐毁容、贺老夫人病重一扫而光,反倒添了丝阴霾。
就连贺府的下人都变得谨言慎行,生怕犯了哪个主子的忌讳,被赶出府。
松鹤堂里,一身素衣的贺其瑾将拧好的帕子双手递给了贺老夫人身侧的白嬷嬷。
五日前,她的面容方彻底好转。
即使太子李琮尽力压制,倾城无双的贺其瑾毁容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她将自己锁在芙蓉阁,摔东西,哭闹够了,梳洗一番,跪在了松鹤堂外,向贺老夫人请罪。
足足跪了半日,她才被请进去。
自此,贺其瑾日日侍候在贺老夫人寝榻前,直至昨日,贺老夫人才叹息一声,拉了她的手坐在身边,算是原谅了她。
……
贺老夫人洗嗽完,大夫人田氏进了内室,行了礼,转身瞅了眼满脸病容的女儿,满眼心疼。
她生生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话语,转而一笑,搀着贺老夫人向厅堂行去。
一大家子都站在桌旁,等贺老夫人先入席。
“祖母今儿个气色真好,”贺其施笑眼瞅着贺老夫人,“这么一瞧,倒比平日里见到的老太太年轻多了!”
“小丫头片子,都敢打趣祖母了!”贺老夫人伸出手抚摸着贺其瑾的青丝,满眼宠溺。
田氏心里恨极,自己的女儿拖着病身,日日伺候在侧,那老东西看不见。
一个小丫头,一句不咸不淡的奉承,竟让她笑开了怀!
瞅了一眼委屈的女儿,田氏越想越气,直接道:
“施儿真的是老祖宗的开心果,不但懂事,还多才多艺,寿宴当晚,那一支剑舞,真真好看!”
贺其玮脱口而出,“那晚我可是看得真真儿的,小施是飞上去的,大伯母你看错了,那不是舞,是武功,小施会拳脚呢!”
众人皆一愣,瞅着贺其施的眼里满是审视。
一个闺阁女子,足不出户,从哪里学来的功夫?
“前年冬,老奴去菩提苑接四小姐回府时,正好撞见四小姐在练剑,身旁站了一个姑子,大寒天的,满头的汗,可见吃了不少苦!”
贺老夫人身边的白嬷嬷出声道。
贺老夫人听了,拉了贺其施的手,满眼心疼。
十岁时,贺其施跟母亲在菩提苑住过两年。
那姑子是一个山庄的小姐,家里走镖,会一点拳脚。庄子遭难,这才带发修行,做了姑子。
白嬷嬷看见那日,不过是贺其施闲来无事,借了那姑子的宝剑乱舞了几下子。
好在白嬷嬷全然不懂,这倒解释了她会武功的事儿。
很少管教贺其施的贺敬梓,心有愧意,随手夹了一筷子菜搁在了女儿面前的小盘里。
“谢谢爹爹!”贺其施低首瞅着盘里的菜肴,满心讽刺。
亲生父亲夹给自己的菜肴并不是自己爱吃的,而是那赵柳娘的最爱。
想不到,经过田富贵那么一闹,贺敬梓竟然没有完全放开手!
她得加把火才是!
目光扫到对面的田氏,一对母女皆郁郁坐着,贺其施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贺老夫人病倒后,贺其施提前安排何祁山将博落回青苗卖给了信得过的药铺,又谈好了条件,事成后,给了那药铺掌柜一些银子封口。
那红梅白雪玉雕里的银票神不知鬼不觉全进了贺其施的口袋,足足一万一千两。
如今,贺其施可是有钱的主儿。
接下来,她要好好琢磨,如何拿这些钱作为本钱,赚取更多的银子。
活了两世,她算明白了,银子在手,绝不是坏事。
她打算,将来报了仇,贺府渡过难关,便远离京城,骑马走遍山河万里,观花,遛鸟,遍阅天下好文章。
***
三日后早饭罢,田氏穿戴一新,出了府。
不到两炷香,何祁山却回来了。
寿宴过后,贺其施便派何祁山、春兰处处留意田氏,生怕田氏知道凝香阁一事儿,对她下暗手。
前世,田氏便是一个狠角色
凡是挡了她的道,一律不放过。
宁可错杀,也不会漏掉!
“小姐,大夫人进了江月楼,一个圆脸、富态的夫人迎的她。”
何祁山想了想,又补充道:“身边陪着的是大夫人的母亲!”
汪氏!
奇怪,田氏见自己的母亲,回田府就好了,为何要约在江月楼?
那江月楼,饭菜价格可不低。
铁公鸡一个的田氏,藏了半辈子的私房钱不翼而飞,如今可不愿多花一个子儿。
除非,有不得不花的理由!
一个圆脸、富态的夫人?!
贺其施脑中灵光一闪,询问道:“可是肤色偏黑?”
“是,是!”
是她,王媒婆,南城富户刘发财的老婆,前世,给贺其玮寻了个茶商夫婿。
贺府败落后,那茶商便遗弃了贺其玮,和一个妓子远走高飞。
贺其玮十九岁便病死在了他乡。
前世贺其施寿宴毒解,多亏了二伯父贺敬柘请来的名医。
这一世,看在二伯父面上,她必须阻止,权当还恩。
***
江月楼的雅间里,汪氏目送王媒婆出了屋子,低声道:
“荣儿,那人为娘见过一次,模样还算周正,只是行迹江湖久了,身上总有些铜臭味,不太正派!”
末了,又添了句:“就不知道,三姐儿她娘会不会同意?”
“娘放心,只要那人得了三姐儿的身,还怕她娘不同意?”
“是这个理儿!唉,苦了我的儿,如今天天儿在城外风吹日晒……”
一声啜泣声起,那田氏忙安慰道:“娘放心,过些日子风声松了,我就劝夫君将弟弟放回来!”
那汪氏恨道:“都怪贺三爷勾搭那娼妇,害了我的儿,他倒好,天天儿坐在学堂里吃茶,照我说,就应该到处宣扬,最好捅到皇帝老爷那里……”
隔壁雅间里的白嬷嬷听了个一清二楚,吓得出了身冷汗!
贺老夫人想吃江月楼的糯米鸡,她陪贺其施出府买吃食,在雅间坐等的空隙,竟然听到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听那汪夫人的意思,要给三小姐找个风流商人做夫君,甚至不惜用些不堪的手段!
还有三爷,和田爷、娼妇有关?
莫非是三爷早前提过的外室?
天,怎么会有这样的龌龊事?
这要是闹得人尽皆知,贺府的脸面也就丢尽了!
得赶紧回府禀告贺老夫人才是……
白嬷嬷看见贺其施上得楼来,生怕她听见,急急出了雅间。
贺其施心知事成,便不动声色随白嬷嬷下楼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