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左沐昔下职后,直奔无价书馆。
贺其施在雅间焚香,煮茶,静等他来,没多久,吴用也携了冯子英赶了来。
一盏茶喝完,还不见田进出来,贺其施忍不住频频伸颈张望。
却见一个女子入得书馆,衣着朴素,通身的书卷气。
她几步冲到一个书架上,将一本孤本书籍抱在怀里,急忙翻阅起来。
身后的丫鬟满眼欢喜,“恭喜小姐,终于找到了!”
那丫鬟奔到柜台前,“这本书外借吗?”
“不外借,可以买,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你干脆去抢得了!”丫鬟气道。
眼看就要吵起来,那女子急忙放下书,扯着丫鬟离开了书馆。
贺其施并没在意,垂首喝茶,吴掌柜领了个书生进得雅间,那书生瞧着眼生,满脸惊慌,看见座中的左沐昔、吴用,急忙上前见礼。
“学生见过左大人、吴大人,实在对不住,田进今日来不了。他让学生出来,向两位大人道歉,实在对不住!”
那学子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躬身行礼。
左沐昔拿着扇柄敲打着手心,温润出声,“发生了何事?不妨道出来!”
那学子踟蹰半响,叹了口气,道出了实情。
面前学子叫赵晟,和田进一同入的京,近日国子监组织了一场考试,田进门门都是第一,惹得其他学子眼红不已。
又得知田进拜见左沐昔、吴用,那几个学子便将田进堵在了崇文阁里,威胁他届时带上他们。
没有经过左沐昔他们同意,田进随便领人过去,实在不妥,便毅然拒绝了他们。
他们气极,将田进搡到了地上,拳脚相向,奈何夜深,崇文阁里没有值夜,直至今早众人入馆才发现了他,此时的田进早已昏迷不醒。
国子监请来郎中,行了半日针,田进才悠悠转醒,哆嗦着吩咐赵晟前来致歉。
……
冯子英“唰”地一声站了起来,满眼戾气,“堂堂国子监,竟然还有如此宵小,真该一鞭子抽死!”
贺其施拉着她重新坐回春凳,看了眼赵晟,“你可知为首的学子名字?”
“他叫吴越!”赵晟欲言又止,“听说府里靠山很硬!”
“知道了,你回吧,告诉田进,让他安心养病,回头有机会,再约见便是!”
那赵晟一听田进还有机会拜见他们,瞬间喜笑颜开,真心替友人高兴!
“看来,苏祭酒的绳愆厅好久没有用过了!”左沐昔淡淡出声,眸子明灭不定。
过了三日,赵晟陪同吴用来了无价书馆,吴用脸上还有淤青,走路一瘸一拐,进到雅间,看见贺其施,有些局促。
“小姐,对不住,在下田进,您若是见到左世子,请帮我替他说声对不起,本来应该当面致歉……”
“好,我知道了!”贺其施佯装刚认识田进,淡淡出声,忽略了他的局促和不安。
转而询问道:“听说一个叫吴越的监生欺负了你?”
赵晟答道:“小姐放心,那吴越已经被祭酒惩治过了,这几日安分了不少!”
“那便好!”贺其施转身吩咐了春兰几句,春兰福身一礼,出了雅间,回来时,手里抱了一摞书。
贺其施瞅了眼田进,“这些书籍近日拿回去看吧,不用急着还!”
田进只觉不可思议,他们都知道,无价书馆的书从不外借。这里有很多孤本,即使再喜欢,也只能在书馆里翻阅。
“左世子吩咐的,放心!”
听贺其施这么一说,田进顿时喜不自禁。
没想到自己区区一个穷书生,竟然得到天之骄子的看重。他连连致谢,高高兴兴接过书,出了书馆。
戈清却走了进来,呈上了两封信,贺其施急急打开,粗粗扫了一遍,下意识拿起书案上的毛笔,沉思起来。
三日后,国子监放假,所有的监生沐休,十日后开考。
届时,国子监的修道堂、正义堂、广业堂、率性堂等二十个讲堂作为考场。
选为监考的司教也将于明日入住国子监,直到开考的当日早上,司教才知晓自己在哪一个讲堂监考。
如此安排,就是为了防止学子、司教串通一气,春闱作弊。
贺其施上次跟踪张虚观无果,又让吴用帮忙打听。
吴用在信里道,张虚观在翰林院得罪了上司,被穿了几次小鞋,这才一气之下入了国子监。
左沐昔将暗中安插在国子监的人手叫出来,将国子监近日的方方面面也问了一遍,得到的结果也是一切如旧,并无反常之处。
贺其施一时没了头绪,可是,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她决定今晚行动,只好让贺敬樟、贺敬梓入不了国子监,避过这一劫难。
晚上归府,贺其施取出了两个荷包,分别呈给了贺敬樟、贺敬梓。
“这是施儿专门去寺里求来的,大伯父、爹爹记得带在身上,祝春闱顺利,也祝你们早日平步青云!”
两人一听,顿时喜上心头,乐呵呵接了,顺手揣在了怀里。
次日下午,贺敬樟便没了精神,上吐下泻,被国子监的护卫送回了贺府。
贺其施搀着贺老夫人急急赶到大房的院子,进了内室,便看见贺敬樟昏睡了过去。
一侧的郎中满头大汗,半天诊不出个所以然。
“三儿,到底怎么回事?”贺老夫人惊骇莫名。
一旁的贺敬梓一脸憔悴,急忙回道:
“儿子也不甚清楚,午间一起用饭时,大哥说有些头晕,到了下午就开始上吐下泻……”
贺其施一把搀住了贺敬梓,出声道:“爹爹,你脸色也不好!”
“爹爹没事儿……”贺敬梓还没说完,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贺其施身上,将贺其施压得栽了个趔趄。
身后的吴管家急急赶上来,一把扶住了贺敬梓。
“我的儿啊,这可怎么办?”瞬间晕过去两个儿子,贺老夫人一下子瘫在椅子上,气得浑身哆嗦。
贺其施生生忍住了内心的愧疚,急忙劝道:
“祖母,您可要撑住,爹爹和父亲说不定是被人陷害的,我们还要靠您为他们伸冤呢!”
贺敬柘匆匆赶了回来,贺其施一把拉住了他,“照顾好祖母,我去请御医!”
出了大房院子,贺其施并没有直接出府,却回了玉簪阁,换下了身上的衣裳,还有两个趁众人忙乱,顺手拿回来的荷包,命春兰烧了。
这才出了府,去了御医王德正的府邸。
原来,贺其施送给贺敬樟、贺敬梓的荷包里放了冷香,平日佩戴,提神、凝气,有益无害。
但若与活络香混合,闻得久了,就会头晕目眩,上吐下泻,三五天才能好转。
贺其施将活络香洒在了自己的衣裳上,昨晚晚膳、今早早膳,她都坐在贺敬樟、贺敬梓左右。
那可是马婆婆的东西,谁也想不到,曾经轰动一时的调香高手,如今屈居在宜春苑。
……
到了王府,贺其施送上拜帖,不一会儿就被请了进去。
入得正厅,只见王德正笑容可掬,正静等着她。
贺其施颇感意外,她一个闺阁女子,自是内宅夫人招呼,没想到王德正会拨雍接见。
她哪里知道,锦州城那些日子,贺其施主动染病、试遍百余种药,早已震撼了王德正,哪里还会将她当成一般女子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