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沐昔坐在床榻前,握着贺其施的双手,看着她苍白的睡颜,满心感慨。
当日在辋川苑外的山道上,贺其施当着自己的面毅然脱掉了身上的农家衣衫,只着一个肚兜。
那一刻,她心里绝对是有他的,不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傻丫头,若是遇到一个坏人,一辈子也就毁了!
贺其施眼珠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头顶上的纱帐和玉簪灯,她转过头,冲左沐昔怆然一笑。
又回了左沐昔的庄子。
左沐昔抚摸着她的面颊,柔柔出声,“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贺其施轻轻摇了摇头,想起辋川苑看到的,决定告诉左沐昔。
吴贵混不吝一个,头脑简单,糊弄过去容易。
那李璋权倾朝野,对付政敌,手段残忍,想骗过他,没有那么容易。
左沐昔今日救了她,一定要有所防备,万不能着了李璋的道。
贺其施沙哑着嗓子出声,“我和冯姐姐在辋川苑看见了华阳公主!”
左沐昔一怔,听到贺其施的下一句,眸子一凛,只觉无比荒唐。
“华阳公主和三皇子关系……很是暧昧!”
贺其施将他们有染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前世,她听说,一向对李玉瑶疼爱有加的天子李靖康,突然就冷落了她。
没过多久,便将她下嫁给了一个世家公子,命李玉瑶迁到了封地,无事不准进京。
今日看来,绝对是天子知道了李璋和李玉瑶的不伦,一气之下,才做了如此安排。
左沐昔温润出声,“你好好养伤,放心,我不会有事!”
贺其施心里一松,喝了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左沐昔帮他掖好被角,出了屋子,拐进了一道小室,入了一道暗门。
一间石室里,摆了桌椅,苏怀瑾坐在一张椅子上,满眼不安。
看见进来的白衣公子,先是一惊,进而一怔,下一瞬又释然了,怆然一笑,“这世间,还是左世子最为聪慧!”
左沐昔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从容道:“聪明人说聪明话,不必拐弯抹角,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苏怀瑾一听,满眼戒心,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左沐昔拿起手边的茶壶给苏怀瑾斟了杯茶,推到了她的手边,淡淡出声:
“你因为嫉恨妹妹,与吴家狼狈为奸,害死了田进,也把父亲送进了牢狱,生死不明,害得多少学子十年苦学,一朝尽毁……”
“不,不,不是这样的……”
苏怀瑾抱着头,低吼出声,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与我合作,告知泄题的内情,我便会帮你父亲洗脱冤屈,也会将你继母、妹妹送走!”
苏怀瑾瞬间坐直了身子,死死盯着左沐昔的眼睛,判断他话里的真伪。
过了会子,她冷冷出声,“你要说到做到!”
“我左沐昔,一言九鼎,从不失信于人!”
半响,苏怀瑾出声道:“我与爹爹有一套密码,只有我们俩知道……”
苏怀瑾这才缓缓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自从苏詹当上国子监祭酒,吴家人便找到了她和妹妹苏握瑜。
苏握瑜才疏学浅,又整日里惹事是非,压根儿和父亲苏詹不亲。
吴家人便将算盘打在了苏怀瑾身上,让她从苏詹这里窃取每次春闱呈给御前的考题。
威逼利诱,用尽了法子,苏怀瑾不为所动。
一日她在书店遇见田进,两人皆没钱买书。次日她又去了书店,又遇上了田进,他递给她一沓纸。
苏怀瑾打开一看,里面工工整整写满了字,竟是他偷偷藏在书馆里,花了一夜时间抄来的。
他即将开考,却为了自己,熬了一整晚,苏怀瑾无比动容。
将那沓纸视若珍宝,却被苏握瑜发现了,告诉了苏詹,言称她在外与人勾搭。
苏詹一气之下撕了纸,还扇了苏怀瑾一巴掌,她一时气急,躲进了庙里。
刘氏和苏握瑜明面上来接她回府,实则前来给她下药,准备坐实了她胡乱勾搭的恶名。
苏怀瑾幸亏识破,躲过了一劫。
她一时恨极,答应了吴贵,前提是事成后,吴家要帮她赶走刘氏母女。
闭馆的前一晚,苏詹喝醉了酒。苏怀瑾利用自小与父亲玩的密码游戏,套出了父亲所出的考题。
交给了吴贵,吴家顺手卖出了千价。
她暗自祈祷,那么多人,天子不一定会定下父亲的考题。
可等到考完,见到田进,一问考题,她瞬间傻了眼。
既希望田进高中,又怕父亲因此获罪。
坐立不安等到发皇榜,田进果真高中,她比谁都高兴。
当晚一群官差上门,抓走了父亲,而刘氏母女却安然无恙,她才后知后觉,自己中了吴府的道。
吴府竟然联合了刘氏母女,先是逼得她和父亲翻脸,又假意要谋害她,让她退无可退,转而投靠吴府。
……
“扑通”一声,苏怀瑾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我罪该万死,求公子救出爹爹,他是无辜的。只要能救出爹爹,小女便会自裁,向田进谢罪!”
“你的命不是这么用的!”左沐昔径直起身,“好好歇着,等我消息!”
一日,李璋出得宫,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一阵风过,马车里多了一卷册子,并一封信。
李璋捡起来一看,顿时面色大变,将手里的信撕了个粉碎,一拳打在车棱上,震得车身直晃。
他满眼狠厉,眸子沁着冰,咬牙切齿道:
“很好!敢让本王不好过,定让你们尝尝后果!”
当晚,一封急报入了京城,不到一柱香时间,二皇子李璋、三皇子李璟,并一些重臣被连夜宣进宫。
西戎陈兵西北,边疆告急!
李靖康瞅着殿下的臣子,满眼冷凝。
赵廷啸跪地道:“启禀陛下,臣请命领兵西北,卫我疆土!”
兵部尚书颤抖着出声,“陛下,先有塞北一乱,后有南昭滋扰,此次筹集兵马需要些时日,请陛下示下!”
李璟躬身上前,“父皇,儿臣……”
“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筹措兵马粮草!”李璋打断了李璟,躬身一礼。
李璋此举,算是将自己的私兵粮草供出来,以抵春闱泄题一案。
“皇儿,朕只给你三日时间!”
不明就里的朝臣一惊,几十万的兵马粮草,天子只给二皇子三日时间,这是要逼死他?!
左沐昔、李璟、吴保国、赵廷啸他们却心如明镜,皇上此举,是逼着李璋将这几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圈养的私兵悉数吐出来。
李璋跪地领了旨意。
退朝后,左沐昔出了宫,等在宫门口的冯子英一个箭步冲上前,面色惊惶,“快,贺司业重伤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