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贺其施被一声啼哭吵醒。
服用了几次左沐昔的药丸,贺其施已经恢复了七八,睁开眼睛,发现左沐昔不在屋内。
她出了屋子,便看见一个满身脏污的孩子瘫在地上,呜呜直哭,浑身哆嗦个不止。
看见贺其施,她瞬间扑了过去,左沐昔大惊,一把将贺其施护在了怀里。
“哑巴哥哥……我是……小草,求求你,救救我爹娘……求求你!”
那孩子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
贺其施才看清,那是当日歇在城外,遇到的一家三口,女孩名叫小草。
山民喝左沐昔他们的鱼汤时,毫不客气,借马时,也不觉得难为情。
第二日赶到狮子山下,乱石阻道,他们撇下左沐昔却径直走了,连假意寒暄一下都没有。
如今被掳,为什么反而要她去救?
贺其施无视地上的小草,径直向灶间行去,眸子冷淡。
戈山看着她,心里暗道,小哑巴的清冷,倒有点像她。
贺其施吃完饭,出了灶间,那小草已经起了身,怯怯站在屋子不远处,不敢上前。
整个白天都是如此,不近不远跟着贺其施,再也不敢请求她。
贺其施回了屋子,不多会儿左沐昔走了进来,只见她正在收拾易容的东西,忍不住出声道:
“你为何不告诉小草?我们肯定会去老虎沟,救下她爹娘是顺道的事儿。”
过了半响,贺其施才抬首,淡淡出声:
“世人皆如此,相信你的不用多言,不信你的再解释也没用,还不如不说!”
贺其施在心里补充道,小草比他们强多了,至少知道不强人所难。
次日一大早,天边刚露出鱼肚白,左沐昔一行便出了山寨,继续西行。
傍晚抵达了无头山,翻过这座山便到了老虎沟。
潜伏在半山腰的一道身影宛如飞鸟,瞬间消失了踪影。
次日,老虎沟的山匪正在换岗,便看见两个男子款款行来。
一个山匪立即拉弓搭箭,对准了左沐昔、贺其施,一个山匪飞进了山寨,去报信。
不到一刻钟,一群山匪站在了山门上。
当首的山匪竟是一身长袍,脸面端正,没有一点匪气。
他看见门下的两人,眼前一亮,只见两人模样出挑,神色淡定,倒比平日见到的商人齐整不少。
“只身前来,寇某佩服,开山门!”
随着“吱咛”一声,山门打开,左沐昔、贺其施在明晃晃的长矛、大刀下,入得山寨。
左沐昔冲那当头山匪泰然一笑,“狡兔三窟,贵山寨也是如此,看来寨主熟读兵书,胸有千壑,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那寇二道:“能抵御我寇二的箭雨,也非普通商人吧?”
左沐昔淡淡一笑,“的确,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前来,想要带走那些山民,还想知道谁供给你们的箭羽,寇爷需要什么,不妨直说!”
那寇二爽朗一笑,向前行了一步,将左沐昔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倒不难,寇某想请贵人来我山寨当二当家,不知意下如何?”
左沐昔一怔,看了一眼贺其施,从容道:“寇爷心意在下领了,我意不在此,恕不能从命!”
“大胆,当家的给脸不要脸,小心剁下你的狗头装酒!”
一个黑脸喽啰将手里的大刀“咣”一声砸在地上,咆哮出声。
“住口!”那寇二训斥道,又转身盯着左沐昔,“不急,好好考虑一番,今晚设宴,两位不知可否赏光?”
“好!”
夜里,左沐昔和寇二相谈甚欢,酒至半酣,那个挎大刀的黑脸喽啰在寇二耳边低语了几句,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个玄衣男子。
待贺其施目光扫到他手里的剑柄,心下一凛。
只见剑柄上镶嵌着银月,几日前槐坡镇驿站里与她撞到一起的,便是此人。
他为何会来土匪窝?
贺其施下意识低首,喝酒的档儿挡住了侧脸。
一侧的左沐昔易了容,那玄衣男子扫了一眼,只觉座中两人眼生,便转向了寇二。
“师兄为何来我这里?”寇二出声询问道。
那男子喝了一杯酒,方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递给了寇二,“你可见过此人?前几日在狮子山跟丢了!”
那寇二一看画像,双眼闪光,玩笑道:“师兄怕不是蒙我吧?世上还有这么俊美的人儿?”
那男子扫了寇二一眼,嗤笑道:“就知道你好这口,还真有,画像上此人便是大安国第一公子左……”
那男子看了眼左沐昔、贺其施,突然住口不语。
一侧的左沐昔一听,心下一震。
眼前此人到底何人,为何寻他?
下一瞬,左沐昔被寇二的声音打断,“将那些山民押来,帮我师兄认认!”
不一会儿,那些百姓被押了上来,个个哆哆嗦嗦,面色惊慌,有的身上的衣衫染了血渍,脏污不堪。
众人瞅到座中的小哑巴,皆是一惊。
其中几人跪在地上,急忙求情,“哑巴兄弟,求求你,帮我给大王求求情,我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闭嘴!”那个黑脸喽啰“咣”一声,将大刀刀尖戳在地上,斥道:“信不信老子一刀了结了你们……”
民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声。
那个玄衣男子淡淡一笑,出了席,蹲在了民众面前,徐徐展开手里的画像,温润出声:
“放心,只要告知我此人去了哪里,我一定会放了你们。”
“真……真的?”
那玄衣男子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一个中年山民指着座中的贺其施,出声道:
“他,他肯定知道。三日前,被山匪……被大王抓住,我看见哑巴追着画像上此人的马车向前奔去,他一定知道!”
贺其施顿时怒火中烧,想方设法来救他们,就差最后一步了,却被他们反咬一口,真真可笑之极!
左沐昔就要出声,贺其施立即压住了他的手。
他的容貌变了,可声音没有变,万一被山民认出来,那就糟了!
她急忙起身,“啊”“啊”出声,手指胡乱比划着,看得玄衣男子一脸郁色。
径直打断了她,“可会写字?”
贺其施点了点头。
下一刻,一副笔墨纸砚摆在了贺其施面前。
贺其施提笔,一挥而就,方放下了毛笔。
那玄衣男子展开一看,面色大惊,只见上面写着“红姑”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