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消暑节后,天子李靖康又开始参禅悟道,朝政全部推给了三皇子李璟。
左沐昔也跟着忙了起来,遇到大事,李璟便会宣他入宫,仔细商榷。
贺其施窝在了贺府,有时候去当归药铺、无价书馆晃一晃,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过着。
这日,春兰得贺其施的吩咐,出府买些东西。
不到一炷香时间,春兰就回了玉簪阁,满眼惶恐。
“主子,外面都在传,小姐追左世子到西北,阵前拜堂,扰乱军纪……”
春兰气得直跺脚,满眼怒火,“小姐随冯小姐去了同州,怎么会去劳什子雁门关,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在背后嚼舌根!”
贺其施一听,住了手里的毛笔,眼看一滴墨渍滴在宣纸上,瞬间毁了一副上好的画作。
两军阵前结拜,几十万人马亲眼目睹,有心人只要一打听,便会得知。
绝望之下的举动,竟然成为那些人打杀她的罪证!
贺其施眸子冷冽,背后之人如此散播,到底是为了折辱她,还是为了打压左沐昔?
次日,贺其施坐上马车,行至朱雀街,不少行人认出来,不约而同围了过来,对着贺其施的马车指指点点,不少诋毁之语传进了马车。
“听说她被掳去敌营了,西戎贼兵可是吃人骨、喝人血的,怎么会放了她?”
“嗬,放?肯定床上功夫了得,才换回一条命!”
“天啊,平日里冰清玉洁,真看不出来……”
马车里的春兰,听见各种恶语,瞬间气红了眼,手一伸,就要掀开帘子,和那些恶妇对骂,贺其施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定定看着她,寒声道:“狗咬人,你还准备咬狗不成?”
“可是小姐,她们实在可恶至极……”
“背后之人才真正可恶!”贺其施眸子冷凝,吩咐马车外的戈清,“冲过去!”
戈清道了句“小姐坐稳了!”“啪”一声,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车瞬间冲了出去,道旁的妇人吓得栽了个趔趄,又是破口大骂。
贺其施下了马车,刚行至无价书馆门口,一群小姐瞬间涌了上来。
书馆的吴掌柜这几日听了不少恶语,一看这架势,心道不妙,急忙从后门溜出去,向皇城司奔去。
“原来无价书馆是贺小姐开的,啧啧,贺小姐真有眼光,这学子街什么都没有,就年轻男子多,贺小姐真有福气!”
一道女声说完,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贺其施转过身,眸子寒彻如冰,发现说话之人正是苏握瑜。
此时的她瞪着贺其施,一脸戾气。
多日前,一个美艳妇人找到她,言称她们母女俩被父亲苏詹抛弃,一切都是贺其施联合苏怀瑾在背后捣的鬼。
今日看见面前的贺其施,竟是父亲离京时,她躲在西城门暗处看见的那个女子。
当日,她和苏怀瑾站在一处,说了好一会子话,才依依惜别。
苏握瑜顿时对那美艳妇人的话,信了个十成十。
于是腰肢一扭,当着众人的面儿,泼了她一身脏水,听见别人的嘲笑声,苏握瑜只觉得解气。
戈清瞬间上前,剑一挡,直接将苏握瑜推了个趔趄。
她堪堪站直,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哟,连侍卫都这么上心,看来勾人的伎俩真是不低呢!”
隐在马车上的贺其瑾,摇着折扇,嘴角含笑,满眼得意!
下一瞬,只见一框臭鸡蛋瞬间砸向贺其施,贺其瑾立即坐直了身子,双眼闪光。
这头的贺其施身子一避,一筐子鸡蛋砸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散着阵阵恶臭,众人忍不住捏住了鼻子,看着贺其施的眸子,满眼鄙夷。
贺其施一脚踩在地上的竹筐上,眸子凌厉,寒声道:
“我再说一遍,现在离开,我权当今日出门不利,被恶狗咬了,既往不咎!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此时,正值国子监下学,不少学子围了过来,书馆门前瞬间被堵得水泄不通。
众人一听贺其施骂他们是狗,倏地火起。
一个学子吼道:“这样的女子开书馆,简直侮辱了书册,书馆给她砸了都不为过!”
“砸了!”
“砸了!”
众人立即附和,推搡着往里面挤,场面十分可怖!
春兰瞬间挡在贺其施面前,两股颤颤,满眼惊慌。
戈清“唰”一声抽出剑,大吼出声,“我看谁敢!”
这一声大吼夹着内力,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
站在人群里的吴越冲上前,瞪着贺其施,眸子里简直能喷出火来。
没想到她一个闺阁女子,竟然混入军营,扰乱军纪,不顾孝道、伦常,还和男子私定终身,十足的荡妇!
“贺小姐,你不该给个说法吗?”
贺其施扫了吴越一眼,眸子寒彻如冰,“你又是那根葱,我为何要给你说法?”
吴越气得说不出话来。
贺其施冷声道:“我贺其施一让再让,是你们自找的……”
“施儿,没必要委屈自己!”
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众人才发现一身白袍的左沐昔走上前来,身侧跟了个中年官差。
众女眷看见左沐昔先是一喜,待看到身后的差役,面色大惊。
左沐昔几步上前,发现贺其施无恙,方转向一侧的官差,眸子冷凝。
“大人,你也看到了,在场的女眷、学子一无官阶,二无位份,便堵了圣上亲赐的永宁县主,言行恶劣,该如何惩处,不用我说吧?”
那中年官差面色黑青,手一扬,“全部抓进皇城司,等候发落!”
那些女子眼见着差役上前拿人,瞬间吓破了胆。
一旦进了皇城司,便会留下一生污名,以后想嫁个好人家,越发难了!
那些学子更惨,一旦留下案底,一辈子都不能参加科举,没想到起个哄,竟然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几个学子上前,朝左沐昔躬身一礼,满眼惶恐,“刚才无意冒犯大人、县主,是学生的错,请大人看在祭酒大人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几个女子见状,跪在了左沐昔面前,痛哭流涕,“世子,我们是无心的……求世子饶恕……”
“饶恕?”左沐昔嗤笑出声。
“她被人设计,抓去敌营,受尽苦楚,却为了两国结盟,生生忍了下来。为了让我安心,才在战前同我结拜,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呼吁大安男儿同敌人拼杀!”
左沐昔扫了一眼面前的众人,怒道:
“她在施粥施药,挽救难民时,你们在做什么?她亲身尝了百余种药材,就为了制出鼠疫的解药,你们在做什么?她不顾生死,和敌兵拼命时,你们在做什么?她在敌人的大火中救孩子、民众时,你们在做什么?”
左沐昔直接拥住了贺其施,满眼柔情。
“我左沐昔就是钟情与她,此生不变,所作所为,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你们凭什么将仇恨加诸在她身上?有本事的,全部冲我来,左某奉陪到底!”
话末,左沐昔一脚踢飞了脚下的篮子,拥着贺其施出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