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其瑾目睹左沐昔和贺其施扬长而去，死死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满眼狠厉，“贺其施，真想不到，连左沐昔都对你死心塌地！”

转眼她狂笑出声，“不过啊，能不能成婚，可不是你说了算！”

左沐昔陪贺其施去了樊楼，用完膳，方送她回府，宽慰她不要多想，一切有他，便匆匆离去。

站在门口的吴管家几步跑上前，满眼焦急，“四小姐，老夫人等着您呢！”

想着平日里贺四小姐虽然冷淡，但从没有苛待他们，他忍不住出声道：

“老夫人已经知晓，如今正在气头上，小姐先服个软……”

“我知道了！”贺其施径直打断了他，进了府门。

入得松鹤堂，贺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铁青。

两侧分别坐了贺敬樟三兄弟，就连一向不太过问府里事务的谢氏也坐在下首，瞅着贺其施，满眼担忧。

贺老夫人看见贺其施，拐杖“咣”一声杵在地上，冷声道：“跪下！”

吓得春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直哆嗦。

贺其施缓缓跪了下来，伏地冲贺老夫人磕了个头，“祖母，全是我的错，您别气坏了身子……”

贺老夫人指着贺其施，身子直哆嗦，“锦州去就去了，我既往不咎，可……你怎么敢去鄯善，入敌营，还在阵前拜堂，这些年的教诲都到哪里去了？”

贺其施心头一酸，“祖母，我错了！”

“我一把老骨头，别人要骂便骂吧，贺府的清誉没了就没了吧，可是……你以后怎么办？万一左府不认账，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贺其施听见贺老夫人如此说，瞬间抬起了头，眼泪哗哗直流。

在贺老夫人心里，贺府的百年清誉比什么都重要，如今，竟然连这都不顾了，心里最担心的，却是这个孙女以后该怎么办？

别人的恶言恶语没有打垮她，别人的攻击没有吓倒她，祖母的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土崩瓦解。

她一下子扑进贺老夫人怀里，眼泪泗流。

贺老夫人拍着她的背，哽咽出声，“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连祖母都骗……”

一侧的贺敬柘满心酸涩，对这个侄女的未来，担忧不已。

如今整个长安城，各种难听话都有，这样的恶语中伤，不是一个女子能承受得了的！

自从发生了无价书馆一事，贺其施便被贺老夫人拘在府里，不准迈出府门一步。

这日春兰进了玉簪阁，递给贺其施一封信，笑嘻嘻道：

“戈清给奴婢的，肯定是世子的信，他定是处理好了，才告诉小姐，好让小姐放心……”

下一刻，春兰便看见贺其施一把揉碎了信，倏地从座中站了起来。

“春兰，我要出府！”

春兰愕然出声，“可老夫人不让小姐……再说马车……”

“戈清会备妥的！”

贺其施手里的信并非左沐昔所写，而是左沐昔的母亲谢氏的亲笔信，约贺其施在望江楼见面，言语及其不屑。

……

贺其施到了望江楼，入得雅间，便看到谢氏坐在桌边煎茶。

对丫鬟的禀报置若未闻，只见她眸子祥和，举止端庄，烧水，碾茶，筛茶，扬沸，倒茶，一气呵成，自成风景。

贺其施进门后，行完礼，便静静站在那里，对她的下马威恍若不知。

谢氏端起了手边的茶，睨了一眼贺其施，“坐吧！”

贺其施道了声谢，坐在了她的下首，等着谢氏开口。

谢氏放下茶盏，不冷不热道：

“都是女子，我也有女儿，你对我儿真心真意，我能看得见。但是，你们不合适，先是害得堂堂镇国公府降为侯府，如今又害得我儿名誉扫地，放在任何一个母亲身上，都会对你恨之入骨！”

贺其施心里一滞，垂首道：“对不起……”

“你救过青青，也救过沐昔，权当是我侯府欠你的，如今两清了！也希望你们以后不要有来往了！”

贺其施直直瞅着谢氏，满眼郑重，“夫人，我知道我对不起侯府，对不起世子，可我对他一片赤诚，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谢氏“啪”一声将手里的茶盏狠狠掷在桌案上，面色冷淡，“门不当户不对，贺小姐别再肖想！”

贺其施一怔，瞬间悲痛莫名。

谢氏见状，心里狠道：要再上一剂猛药，彻底打消她的念头才是！

她抿了口茶，意味深长道：“你确定了解他？男子，可不好说……”

不等贺其施追问此话何意，谢氏直接道：“送客！”贺其施被两个丫鬟请出了雅间。

贺其施思索着谢氏最后几句话到底何意，脚下一绊，才发现自己一时想得入神，竟然拐到了走廊上。

一股凉风瞬间吹散了身上的暑热，她下意识抬首，便看见南湖上停了一艘画舫。

湖风拂过，薄纱翻飞，座中一个男子正和一个女子对饮，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那女子起身，突然栽进了男子的怀里，那男子转身急忙接住，楼上的贺其施瞬间瞪大了双眼。

画舫里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左沐昔。

只见他匆匆起身，拥着那女子坐在了窗边的榻上，又去桌边端来了茶水，喂了那女子喝下，细致入微。

贺其施死死抠着栏杆沿儿，手背鼓着青筋，满眼含恨。

怎么可以？

他和她，几度经历生死，前几日，他还在书馆前，替她解围，怎么会下一刻，就将另外一个女子搂在怀里？

贺其施奔出了望江楼，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随行的春兰满眼泪花，狠狠瞪了眼湖上，一迭声唤着“小姐……”，追了上去。

左沐昔隐隐听见岸边的呼喊，目光不由自主转向了那里，满眼心痛。

他将手里的茶盏双手递到女子面前，出声道：“姑姑，这能骗过我娘吗？”

那女子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冷清模样，坐直了身子，接过了茶盏，抿了一口，从容道：

“想要钓出身后的大鱼，那就要看世子你能不能狠下心了？”

左沐昔盯着贺其施远去的方向，满心愧疚。

心里一遍遍道：施儿，你等着，我只要揪出幕后的黑手，说服父母，就会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