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老夫人剜了一眼左谦和谢氏,手一伸,冷冷出声,“拿来!”
左谦满脸不解,谢氏顺着左老夫人的目光一瞧,心里便明白了。
她从左谦身上解下了玉佩,双手呈给左老夫人。
左老夫人接了,转身塞到了左沐昔手里,慈眉善目道:
“这是你祖父留下来的家产和人手,现在归到你手里,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
“娘,万万不可……”
“一边儿去!”
左老夫人斥了左谦一声,转身换上了笑脸,瞅着左沐昔,“去吧,再墨迹,就来不及了,放心,府里有祖母呢!”
左沐昔双手接了,跪地磕了个头,匆匆出了府。
左谦忍不住起身,满眼不赞成,“娘,您太惯着他了……”
“闭嘴吧你,要不是我打断了话头,你们今日就没有这个儿子了!”
谢氏满眼惶恐,想起左沐昔刚刚进门,一脸决绝,便觉得后怕。
俯身一礼,满心佩服,“多谢娘,媳妇感激不尽!”
左老夫人扶着怪拐杖站了起来,剜了她一眼,训斥道:
“你们年轻时私相授受,我同意吗?我要是强扭着,还有你们今日?都活了大半辈子了,怎么越活越糊涂了?”
语罢,左老夫人缓缓进了内室,独留左谦和谢氏面面相觑,满腹心事。
蜀州城外,一辆马车缓缓向西,青幄油车里坐了个年轻男子,面容普通,身子瘦小,正倚在榻上打盹。
马车外的车夫望了眼头顶的日头,出声道:
“公子,眼看午时了,前面有个茶寮,要不要打个尖?下一站就得天黑了!”
“好,就依师傅!”
车夫听见声音带着女气,淡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的少年,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个个油头粉面,女里女气,唉,世风日下啊!
马车里的人可不是什么阳刚男儿,正是女扮男装的贺其施。
贺其施下了马车,只见茶寮里坐满了人,靠近道旁还余一张桌子。
她随车夫,径直去了桌边,坐下后,叫了吃食。
隔壁桌一个女子的声音此时传了过来,“师兄传信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他,这都午时了,怎么还不见他现身?”
“灵儿莫要急,师兄从来不失信的!”
“瞧,那里……”
那个叫灵儿的红衣女子瞬间站起来,向外奔去,直接扑进了行来的玄衣男子怀里。
贺其施的目光扫到灵儿面前的男子身上,心下一凛,那个玄衣男子,浓眉大眼,四方脸,手握银月弯刀,正是寇二的师兄,来自苗疆。
贺其施匆匆扫了一眼,才发现座中十余人,腰里皆别着银月弯刀,身披花饰繁杂的锦披,才挡住了弯刀。
那玄衣男子随灵儿入得茶寮,一个年长的女子笑着道:
“白铭,路上还好吧?灵儿总算把你盼到了!”
那灵儿一听,瞬间红了脸,白铭摸了摸灵儿的发丝,冲坐上的女子俯身一礼,“师姐,多日不见!”
另一个男子急忙出声,“白师兄,你匆匆叫我们回教,所为何事儿?”
“师傅他……他老人家过世了!”
白铭道完,座中顿时一静,灵儿啜泣出声,“师傅是怎么死的?”
“大安……他们封锁了消息,那些道士全部没了影踪,因为槐坡镇一事,长安城进出严查,我费了好些功夫,才联系上我们的人,他们称师傅已经……”
年长的女子倏地站了起来,“我们要赶紧回教,禀告红姑,为师傅报仇!”
“不急,我……”
白铭此时才发现,道旁的桌边还坐了两个陌生人,正在用饭,对他们的谈话恍然无觉。
出了蜀州,向西,再行三日,便接近苗疆疆土,越往前,丛林密布、人迹稀少,他倒不怕有探子。
随即放宽了心,拉了年长女子坐了下来,出声道:“我们先用饭,一边走,一边说!”
众人这才坐下,吩咐伙计上菜。
这头的贺其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这白铭八成就是白须道人布下的暗手,两人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将天子李靖康和朝臣耍得团团转。
众人还以为那白须道人真是什么得道高人,对其敬若神明。
如果此时还没有被戳穿,那长安城是不是早已陷入了苗疆的控制之中?
到那时,整个大安,恐怕都有覆灭的危险!
……
不到一炷香,他们一行纷纷起身,出了茶寮,骑了马,向西奔去。
贺其施匆匆结了饭钱,吩咐车夫跟上去。
紧赶慢赶,天刚擦黑,入了一个小镇,在一家驿站门口,终于看见了他们的身影。
贺其施辞去了车夫,又去店铺换了一身行头,将自己捯饬了一番,这才背着包袱,入了驿站。
坐在了一旁的小桌上,点了几个菜,慢慢悠悠吃了起来。
不到一刻钟,白铭一行下得楼来,围在了一个大桌旁,叫了几个菜。
那灵儿还沉浸在失去师傅的悲痛里,忍不住出声,“师兄,你说倘若师姑允许师傅学蛊术,他这次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吃饭,别想那些,那是师傅、师姑之间的事儿,你回去,千万别在师姑面前提!”
“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吃吧!”
那个年长的女子忍不住劝慰道:“灵儿,你师兄是为你好,你要记住,师傅、师姑,还有圣姑之间的事儿,千万别去打听!”
“哦,知道了!”灵儿瘪了瘪嘴,闷闷应下。
一番听下来,贺其施心里有了大概。
看来这个苗疆的教里,圣姑、红姑、白须道人位份很高,之间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辛秘。
突然,座中一个女子惊呼出声,贺其施循着声音望去,只见白铭右侧的少年眸子赤红,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颈脖。
一旁的灵儿吓得哭喊起来,白铭急忙遮住了她的眼睛,下一刻倒了一颗丸药塞到了男子嘴里。
可是,为时已晚,那男子一手插进了自己的右眼,下一瞬,手里拿了个血珠子,而那右眼早已变成了血窟窿,正汩汩流着血,吓得驿站里的客商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