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立医院到底不如私立医院干脆，如果是私立医院，估计早就花钱完事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但这里毕竟是公立医院，没私立医院那么有钱。刘欣兰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整个过程就一直听着。

沈德民这一套处置下来，颜畅已是听得目瞪口呆。待刘欣兰出去，颜畅才结巴问道，“沈叔，这不是你第一次做这些事吧？你不是教育厅的吗？怎么对医院这种事也这么在行？”

沈德民疲惫一笑，“说实话，这一套有没有用，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没办过这样的事。个别学校学生家长闹事，头疼的也是局级干部，还用不着我操心。”

这话一出，颜畅也品过味来。下头出事，并不需要上头处理，因为下头人怕上面怪罪，自己就会处理……要不怎么说荣誉都是上面的，累死累活都是下面的？

话说沈德民这个前教育厅厅长，似乎和明代南直隶督学御史耿定向是一个级别。不过现代社会这个厅那个厅不知有多少，一般的提学官上头压着的是都指挥使，按察使，布政使三个，权限要比沈德民当厅长那会大得多。不过实际情况也难说，毕竟大明号称两京，北京一套行政班子，南京也有一套。其他省份是提学官，唯有两京设督学御史，真论起官位大小，耿定向在南京也许还排不上号。

沈德民虚看前方，“之前有个三甲医院出了医疗事故，基本就是这套流程下来。医院、学校，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

好吧，举一反三这个词颜畅还是知道的，“这一套下来，应该会没事吧？”

“难说。”沈德民鼻哼一声，“当官的怕更大的官，更大的官怕舆论。舆论一旦过了头，就算鉴定委员会证明手术没有问题——”说到这，沈德民顿了顿，“为了安抚群众，也要做出处分。”

好吧，虽然听起来感觉有些残忍，但小平爷爷说的对，稳定压倒一切。

颜畅只得做苦笑状，“说起来真是，我不过住个院，还遇到这种事情。”

沈德民也从刚才的情绪中缓和出来，对颜畅道，“你应该庆幸没发生在你身上。”

颜畅闻言头一扭，“怎么没发生在我身上，你怎么进来的，你不知道吗？”

沈德民闻言怔了怔，道，“只知道你是宁海高中的，也听说是学生家长推你下楼，但具体怎么回事，不是太清楚。”见颜畅神色不对劲，沈德民嗫嚅道，“我可能猜到一些。”

颜畅只得将自己为什么会被学生家长推下楼的经过简要说了，末了补充道，“我感觉我和刘欣兰挺像的。医生嘛，把病人的病治好了，没几个病人会夸医生的好；可一旦治不好，出了问题，那就一定是医生的责任。”

刘欣兰的事才刚刚发生，沈德民默默点了点头。

“老师也是一样，带学生几年，考上大学，没学生会夸老师、夸学校。”说着，颜畅瞥了眼沈德民，道，“不怕你笑话，我们学校去年想请一个考上清华的学生回来给高三学生演讲打气，结果那学生提出要几万块的演讲费，不然就不来。校长出面没有用，他当年的班主任出面也没有用。你看看，老师、学校当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一绝了。”

沈德民一笑，“正常。别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而且我也曾经是学生家长，学校的升学率是怎么上来的，我清楚。换了你是那个学生，估计也会那么做。”

颜畅脸一红，继续道，“就像我，学生管得严了，不对；管得松了，也不对。学生出事，别的不论，首先治我的罪。”

“责任都是两方面的，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沈德民很镇定，“传播成本越来越低，这是好事，可造谣成本随之也越来越低，思想变得一文不值，不去思考，不去核实……与其说那些舆论是社会压力，倒不如说是一些人茶余饭后的笑点谈资。”

“说的好。”颜畅鼓掌，“我当初唯一的指望就是那谁说的一句话，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好在我摔下来昏迷的那两天，媒体为我正了名。”

沈德民睨了眼颜畅那缠着夹板的腿，轻笑一声，“会迟到，不会缺席？你这一下子要是没了，那正义就算来了，又有什么用？”

沈德民后面其实还有一句‘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这句话看似光明正大，实际就是愚弄人’，但想了想，没有说出来，道，“一大早出这样的事，什么兴致也没了。”

颜畅闻言也是哈哈一笑，“你说这话，我就不信。”

“怎么了？”

“我说现在想和你杀一盘，你会没兴趣？”

沈德民闻言默了默，“还是有那么点兴趣的。”说罢，便起身要去拿棋盘。

颜畅见沈德民起身，突然想到那些闹事病人在走廊里说的好像是‘我丈夫身体一直很好，就做个前列腺手术’，言下之意，那病人是做前列腺手术然后死的，并且手术操刀医师是刘欣兰。但是，刘欣兰好像也是沈德民手术的操刀医师啊……

刘欣兰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就算女人显年轻，也绝不超过三十五岁，却已经是这家医院的操刀医师……想来刘欣兰绝不会是那种乱七八糟什么手术都会做的主，都说术业有专攻，八成是专攻一个方向的医生。

一个女医生，专门给男人那里做手术……

也不知道刘欣兰结婚了没、有男朋友没，她老公、男票会不会有心理压力？毕竟刘欣兰对男人那个部位都是动刀子的！

想到这里，见沈德民翻身，颜畅的眼睛不自觉的就往沈德民胯下的方向看去，‘他不会做的也是前列腺手术吧？’

颜畅对那里的手术是不太懂的，但那地方做手术，知道的也就两种，一种是去皮，另外一种就是直接割了，‘沈老爷子不是手术把那玩意割了吧？难怪第一次看他那副反应，这不管老幼，只要那玩意没了，正常人都提不起劲啊。’

沈德民已经拿了棋盘，无意间瞥见颜畅不怀好意的目光，便道，“小颜，你在看什么？”

颜畅本已想得入神，骤然听到沈德民这话，也是回过神来，忙收了视线，“没什么，刚才发呆了。”

见颜畅这幅模样，沈德民低头看了看地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继而老脸一红，只得干咳两声掩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