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见到十三拎着一个奶油蛋糕出来,她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恨的撅折了两支殷红的长指甲。
自己自认识十三七年来,何曾见他买过蛋糕?蛋糕于十三来说是不可说的禁忌,这一点多少人都知道,自己又怎会不知?
如何不知呢?
白鹭望着橱窗外的车水马龙出了神,关于十三不喜欢蛋糕一事,她是最深有体会的了。自己从学生时代每年过生日都要请他,他自是每每拒绝,给他留的蛋糕精心包装了送去,亦不见他动过。
十八岁那年办完成人礼,自己鼓起勇气亲自捧了蛋糕去和他分享喜悦,庆祝成年。却不料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着学校围观的众人砸了蛋糕,泼了自己一裙子。
后来多番打听,才知道这生日蛋糕是他的禁忌,至于原因,无人能知,但十三对这蛋糕自来讨厌至极,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是恨。
他自来不吃这蛋糕,如今却亲自来买,想来不是为那小丫头还能为谁?
聪明如白鹭,自是不用向蛋糕店的掌柜求证。她什么都知道,自元宵节见了十三对小妖女的紧张,她其实,就什么都能想到了。
只是自己一直固执地去愿意相信,那小丫头只是十三一时图新鲜的玩意儿罢了。
如今亲眼见到那小丫头竟能让十三把从小到大的忌讳破了例,白鹭的一颗心如刚下过一场秋雨的街上的被风吹起的落叶,凄清悲凉。
她神思恍惚,忽然又记起十三仿佛好久已没戴过墨镜。从认识十三起,她就知道他一直喜戴墨镜,自己以为他绅士时髦,后来从白择那得知是十三心情不佳才会戴墨镜,亦如讨厌蛋糕,都是儿时留下的习惯。
白鹭留了心,听哪本书上说过古代人心情不好也会以扇“遮面”,自此更觉十三与众不同,认为他非但外表光风霁月,内心更是有底蕴高华之气派。
七年来,她从未想过十三不会不属于她,更没想过十三会属于别人。
还是那样一个无根基的小丫头。
她样样拿的出手,但十三不会因此就不厌烦她,那小丫头除了一个好模样,样样没有,十三却不会因此不喜欢她。
凭什么啊?
凭什么?!
七年了,别人谁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就是非他不可啊。
芳心动七载,心上人不爱。
她本是先来的,却轻易输给了个后到的,好没道理!她愤愤不服,几乎咬断一口银牙。
虽说她不是糊涂人,理智上她知道爱是不能强求。
可她现在没有理智。
嫉妒已经让她昏了头。
她能把大道理给别人说的头头是道,但轮到自己头上,她甚至都听不进去一个标点符号。
她不能释怀的是,为什么自己如此强烈甚至费尽心机地追求十三,却始终是得不到啊。
此时她还不知道,愈强烈愈拼命追求的东西往往最终都是不能得到的,求而不得才是人间常态。
而爱情,是求而不得中的无解,从来便是没有什么道理。
情之一字,从来都是不问所以,不分先后,不论原由,哪里讲的通道理?
能讲的通道理的,便不是爱情。
更何况小妖女与十三在千万年前便有万千瓜葛,若是非要论先来后到,那她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但已入心魔的白鹭不会把求而不得正常化,她只会给它找一个渲泄口,谁呢?自然是不用求就能轻松拥有了她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东西的那个人。
思来想去,她更狠了意。
白鹭心想,弄死小妖女的事,不能再往后放了。
嫉妒让她发了疯,无处渲泄的一团酸苦憋在她的胸口烧成火球,烫的她无一处不痛,痛的她浑身发抖。
此刻对于一个已失去理智的女人,别说是去杀自己的情敌,就是让她捅了自己她也能干出来。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不会轻易就此败北!
总还有能抓住的希望,总还有的!
哪怕一点点,就一点点,凭她的手段也足以能反败为胜,。。。杀了。。她!
杀了她!!!
既然那小丫头是让自己失败的根源,那么只要斩草除根就能反败为胜了。
一场春雨过后,白鹭想弄死小妖女的心,如田里的春麦一样肆虐疯长。
爱情常常是在得到和失去时才能攀得巅峰,得到时会尝到无穷的新鲜,失去时会尝到无尽的不甘。
既然白鹭拼了命都尝不到新鲜,那剩下的只有不甘。
情之一字,既然能衍生故事,也免不了衍生事故。
华灯初上,白鹭拎着精致的奶油蛋糕出了门,她坐在车上,像一个已被宣判的失败者,正等着反手一击。
抚摸着蛋糕盒子上系的十分漂亮可爱的蝴蝶结,白鹭恨恨心想,如此良宵,十三多半正在和那小美人儿情切切意绵绵,你侬我侬。
良久,她咽下满心酸涩,冷笑一声,再不多想,招呼司机启动了车子。
而此时十三和小妖女却并没有如白鹭所想的蜜里调油。
却说十三听了一场戏,心意舒解,想起因昨天自己莫名发脾气委屈了小妖女,便自去买了奶油蛋糕来谢罪哄媳妇儿。
他如个大男孩似的兴冲冲急匆匆地回了家,进了真园却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实在是因他性子野莾不羁惯了,不知如何说些甜言蜜语,此时只得搜肠刮肚地想些哄小女孩儿的话。
却说此时小妖女正闷头闷脑趴在炕几上逗鸟儿玩。
昨日和十三出门败兴而归,小妖女并不能明白十三为何突然就不高兴了。
以她不解世事的小脑袋瓜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头绪,也不敢去触十三的冷脸,一直闷想到夜半都未能入睡,她平生生头一次尝到了辗转反侧的滋味。及至后半夜囫囵睡去,她一觉沉沉,醒来已是下午,早不见了十三。
她兴致缺缺地用过饭,拒绝了张妈请她去园子里逛逛的建议,便又闷头闷脑地趴在了炕几上逗鸟儿。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笼中的小鸟唱的叽叽喳喳,却不是画眉的婉转啼鸣。
以前那只小画眉忽然莫名飞跑了,十三于前几日又淘涣来一只绣眼儿,这鸟儿羽颜色翠绿,身形更巧,十分好看。
小妖女见它绿衣服白肚子,一双白眼圈,鼓鼓的身形十分可爱,也十分喜欢,便忘了丢画眉带来的些许懊恼。
此刻小妖女伸出手,那绣眼儿就自动跳上来,扬着脖张开小嘴唱,小妖女见它有趣,比那走失的小呆画眉强,便叽叽咕咕和它诉了几句苦闷。
一直站在榻前的大獾眼盯着又来与自己争宠鸟儿,恨不得化身为一只老狸猫一口吞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