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分明就是长期饱受折磨的人,才会有的神情。花无艳掀开帘子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情绪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她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凤倾逸,只见对方的视线也在她身上,两人相视一望,都从对方的严重看到一丝悲悯。
而此刻,花无艳只在心里庆幸,这一次来的人是她,没有因为凤倾逸的一时想法,而选择了另一个人,不然,这边疆的瘟疫暴乱,足以毁掉整个玉临。因为边疆就是关口,一旦突破了边疆,那么玉临的防御,就毁于一旦。
花无艳没有说话,凤倾逸也没有,在李连生和守门的侍卫说清楚之后,侍卫让他们进了城。城里的场景,和他们想象的一样,街上行走的人,都萎靡不振的样子。看到他们的马车进来后,眼珠子转了几转,又转开视线去,仿佛这都不能影响他们分毫。花无艳看到这一幕,心里已经是百味交感,转过去看香鲤,她的神色十分平静,看来这种场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而楚,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厢里,对外面的一切表现出漠然的神色。由此花无艳已经算是看透了这个少年的性子,他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自己的身子,还有他的娘亲,是否收到丝毫委屈。当然对于他来说,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想要治好自己的身体,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娘亲不受到父亲的欺负。
花无艳继续将目光转向香鲤身上,发现她眼中的漠然有了一丝的微动,花无艳正待询问,香鲤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偏过头,然后花无艳眼里的打量丝毫不差地落入她眼中。香鲤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喃喃道:“我小时候就是在瘟疫灾区死里逃生的,当初如果不是皇上,我现在恐怕已是一具白骨,被掩埋在黄沙之中。”
香鲤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花无艳很快就明白了,原来此刻的漠然,也是对那些饱受瘟疫的人的一种敬意。
马车再往前行驶了一会儿,再一次停下,花无艳知道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果然,外面传出了一个声音:“贵妃娘娘亲自到前线来治理瘟疫,下官实在佩服,还请娘娘下车,让我等一睹娘娘风采!”
李连生回手作揖,然后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将花无艳搀扶下车,香鲤和楚在身后跟着。下了马车后,花无艳看到一群身着破旧官服的大人躬着身子,为首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看来已经是耄耋之年。看到这一切,花无艳不禁肃然起敬,这一群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苍老,却还是坚持守在这边疆,守护这里的一方百姓。花无艳一向最敬重那些坚持到底的人,所以这一刻,她由心底滋生出的敬意让她在下了马车后,第一时间就冲着这些老官员鞠了一躬。
这一个举动,不禁凤倾逸李连生香鲤都惊呆了,那一向对周围事情莫不关心的楚眼中也流露出了一丝的震撼。而这个时候,最震撼的莫过于被花无艳鞠躬的对象,那群老官员们。他们镇守边疆数十载,因为远离京都,所以在朝廷官员中的地位十分低下,因为在那些人看来,能够送到这里来守卫边疆,就相当于皇室的流放。然而今天,居然有京都而来的贵人给他们鞠躬行礼,而且还是据传皇上最为宠爱的贵妃,传言道医术天下第一的花无艳!这一切,怎么能不让他们惊讶而肃然起敬?被花无艳感动的结果就是,等到花无艳鞠躬站直身体后,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大臣们,眼眶中已经是蓄满了泪花。
花无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正准备询问的时候,那一群大臣已经统一掀起衣服下摆,然后跪在地上,高呼“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什么情况,花无艳在心里问道,那些老臣们的反应让她惊得说不出话来,等到回过神来,那些大臣还在那里稳稳地跪着,眼中都是满满的敬意。花无艳将求助的眼神转向李连生,想知道这是什么个情况。而李连生眼里传递给她的意思让她快点,叫那些老臣们起来。花无艳这才一抬手,轻声道:“起来吧!”
那些大臣们听了命令后站起来,眼神热切地看着花无艳,一副唯花无艳马首是瞻的表情。花无艳被这一切弄得有些尴尬,这时候李连生轻轻咳嗽了一下,说道:“娘娘旅途奔波,可有准备了歇息的地方?”
“当然准备好了,正是微臣的官邸,边疆时乱,到处都不太平,还望娘娘不要嫌弃微臣的府苑破旧,委屈了娘娘!”李连生的话音刚落,那为首的大臣赶紧回道,并且后退了一步,将手伸出作出邀请的动作,后面那些大臣们自然而然让开一条道路出来。花无艳从中间穿过去的时候,那些大臣们的脑袋都垂得很低,生怕自己的眼神亵渎了花无艳一般。
凤倾逸走到侍卫队伍后面,看到这个场景,眼中有欣慰,也有些担忧,这确实是一国之母应该有的风范,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是很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因为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在把花无艳往预言的最终结果推上去。凤倾逸不想是这样的结果,他一边想阻止,也一边在望向推动,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
可是即使是错的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已经对花无艳这个性格奇特异常的女子,爱到了骨子里,不得自拔,所以最终,即使是他不愿意让花无艳陷入这些阴谋中,他还是会尊重花无艳的决定,或许这就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最大包容和敬爱吧?凤倾逸如实告诉自己。从侍卫群中望过去,这一刻花无艳的背影就好像发光的宝石一般,在凤倾逸目光所及的视线里闪闪发光。